于瑶夕就站在门前,静静的望着他们。
“不送他最后一程了吗?”
江祈年回头问了一句。
于瑶夕摇了摇头。
“不了吧,我怕到时候就舍不得让他走了,就这样……在背后望着他就好。”
此时白合川也是沉重的转过头来,和于瑶夕隔空相望着,最后嘴唇轻轻动了动:
“老婆,我……我走了。”
于瑶夕点了点头。
望眼欲穿,似乎是想要记住他的模样。
而后,转身走向了卫生间。
“你把门打开吧,只有你才能做到。”
江祈年对着白合川低声说到。
白合川没有言语,他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同时呼吸也开始急促沉重起来。
酝酿良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嘎吱”一声。
卫生间的门被缓缓打开。
而里面一具瘫坐在马桶上的尸体也映入二人视线之中。
那具尸体,正是白合川……
……
“你说,我到底是对还是错?”
白合川的执念站在镜子面前,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又像是风中烛火的自言自语。
可江祈年闻言后却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到底如何评价白合川,从于瑶夕的口中,他得知了二者之间的故事。
于瑶夕,舫鹤市三甲医院院长的女儿,从小家庭环境优越,被父母捧在手心儿里长大,她本以为这辈子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生子,可却万万没想到会遇见白合川。
白合川是从农村出来的,倒不是说穷困潦倒,可比起于瑶夕来,那便是天壤之别。
二人之间的相遇相恋不必过多叙述,单说结婚以后便可,而白合川的变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白合川是倒插门,可于瑶夕和她的父母也从未表露过瞧不起他的意思,一直拿其当家人对待,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但即便如此,白合川还是抵挡不住周围亲戚的闲言碎语。
倒插门儿?
臭要饭的?
那些于瑶夕的亲戚不介意用最恶毒的言语去攻击白合川,将他仅剩的那一点儿尊严,都被践踏的一文不值。
每次家庭聚会他都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扒光了一样,被那些恶毒的嘴脸绑在了耻辱柱上,尽情的攻击谩骂着自己,那些无形的话语像是鞭子一样,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于是他发誓。
发誓自己一定要有出息。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子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也不想每次面对的都是那些污言秽语,冷嘲热讽。
于是白合川辞去了岳父安排的工作,毅然决然的去一家医疗公司从最底层干起。
可是出人头地哪有这么简单?
不善言谈,不善于阿谀奉承,哪怕能力出众又如何?
同事的排挤,上司的打压。
最终,他崩溃了……
也许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只不过是一点儿小小的挫折而已,为何会做出如此过激的事情?
他们沐浴在阳光底下,感受着周围的温暖和美好,可那些跌落谷底的人,他们只不过是想堂堂正正的活下去而已。
可仅仅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一个愿望,却是拼尽全力都难以实现。
于是,在他的上司醉酒之后,故意刁难他,非要来他家里坐一坐,嘴中还吐露着侮辱他的话,侮辱着他,侮辱着他的家人和妻子。
无非是醉酒之后的胡言乱语罢了,但是却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的委屈和愤恨都爆发了出来,吞没了他的理智,也让一个尊严尽失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白合川错了吗?
他有什么错?
他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的活下去而已。
可他是对的吗?
不是。
不管怎样,这都不是去杀人的理由。
江祈年望着镜中的那道身影,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没有经历过白合川的生活,因此也没有资格站在制高点上去评价他的对错。
最终,也只不过化为一声叹息。
也许是……造化弄人吧……
镜子前的白合川无奈的笑了一声。
“也许吧,我杀了人,那就是错了的。”
“你离去之后,我会把一切经过都告知警方。”
“应该的。”
白合川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太擅长安慰人,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值得。”
“不值得?”
白合川转过头来,不解的看着江祈年。
而江祈年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的开口说道: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但是已经成定局了不是吗?”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
“好了,开始吧,记得动手快一点儿,我这人从小儿就怕疼。”
说罢,白合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