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三月,大旗国的林野上,仍是一片荒芜。
若是从高空俯瞰,黑色的洼地与白色的积雪犬牙交错,连绵一片,像是最粗糙的画稿,却难掩天地自然宏大的韵味与气魄。
春天还未到达这片土地,但经历过漫长饥饿与严寒的动物们,已经迫不及待而又小心翼翼地钻出地面,走出深林,寻找着果腹的食物,或者,成为果腹的食物。
林间的一片空地上,一只巨大的棕熊正在撕咬着已经死去多时的小野牛,血腥的气味远远散出去,引来了几只野狼、猞猁围观,数丈外的林子边缘,一个看上去已经五六十岁,身材壮硕的猎户也在望向这里.
棕熊对这些围观者毫不在意,因为那些生物,在它眼中,与蝼蚁无异。
然而在它将饱未饱之际,有蝼蚁动了!
壮硕的猎户踏着似慢实快的步伐,几步跃进,目光平平地望着眼前的巨熊,神态睥睨,看来是要徒手擒熊?
常年穿行林野的猎户,能与狮虎搏斗,猎杀巨熊,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的身上,竟然没有装备猎任何捕猎工具,弓、矛、刀、戟,一样都没有,就这么赤手空拳地站在巨熊面前。
聪明的人或许已经再想,棕熊的食物会不会就是他下的饵,饵上已下了药?
但是下一刻,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猎户上前,棕熊护食且暴躁的本能被激发,它伏着身躯低吼出声,然后抬起前肢猛然跃扑,巨大的熊掌带起风声,想要将面前这个狂妄的蝼蚁一掌拍死。
而猎户的衣袍却在棕熊跃起的一瞬,无风激荡!
棕熊的双掌拍来,他右腿向右后方拉开半步,身形微屈,双拳自腰间提起,后发而先至,迎上了棕熊双掌。
拳掌相接,接近直立状态的棕熊足足比那猎户高出半个身子,携以体型和重量的优势,力若千钧。
猎户脚下,枯草泥屑在一瞬间如水波荡开,然而他的身躯,却像是钢铁浇筑而成,纹丝未动,脸上不仅未显出挨揍的痛苦,反而是在回味,像是老餮在品尝一种新的菜式。
反倒是主动出击的棕熊,像是被蛰了一下,打了个趔趄,后退几步,变得更加狂躁。
嗷地一声长吼,棕熊再次前冲,却是眼见拍不动,想要顶翻对手,壮硕猎户也只是身躯下沉,一拳伸出,棕熊想要张口去咬,却被一拳砸在头上,然后对方拧身侧转,双臂箍住熊头,往下一按,一拨,棕熊便在身躯惯性的作用下翻了个跟头,而猎户以毫厘之差避开棕熊翻转倒地的身躯,淡然起身而立,看起来气定神闲,仍有余力。
这猎户竟然身怀高超武艺,但他为何要与一棕熊徒手相博,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恼羞成怒的棕熊彻底开启了狂暴模式,交战的人熊像一场风暴,摧毁着周边尚未吐出新绿的草木,身形变换,掌风呼啸,交杂着拳肉相交的沉闷响声,随着气氛的攀升,围观的野狼呜咽着,夹着尾巴离开。
视线中央,那猎户渐渐变守为攻,棕熊虽然攻势强劲,却并不会防守,因此猎户攻的也并不急,但如果武道境界足够高的高手在这里,便能看出,猎户的挥拳推掌之间,竟隐隐有虎啸雷鸣。
更远一点的地方,一个老农看着这场人熊大战,脸上偶有思索的表情,手上也不时比划一下,像是在印证心中所想,体悟其中奥妙。
不久之后,有人自远处向老农这边走来。
来的是一身锦袍华服的中年人,面容严峻,形态威武,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只是此时此地,这位看似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未带任何随从,孤身端着一个精美的木盒,望了一眼交战的人熊,转头对观战的老农极为恭敬地行礼:“大师兄!”
老农伸手扶住来人:“乌师弟啊,你如今已是大旗的镇远将军了,带兵之人,最讲威势,见了我就不要这个样子了,免得给别人看到,坠了名声。”
锦袍人是大旗的镇远将军乌承忠。
乌承忠态度态度仍是恭敬:“如果不是有幸拜在师父门下,又受到师兄弟们的照顾,承忠如何能成为大旗的将军。”
老农笑了笑:“罢了,乌师弟你总是这么谦逊,这是?”说着他一指乌承忠双手捧着的精巧木盒,“给师父带的礼物吗?主人如今已不大理俗事,况且也最不喜在进山练功时被打扰,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闹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乌承忠将精巧的木盒递向老农,神情奇怪,“不是解决不了,只是…我没有资格置喙,一切全看师父的意思。”说着他忘了一眼不远处与棕熊相博的猎户,那看起来比他大师兄还年轻几岁的壮硕猎户便是他们的师父?
老农轻轻接过木盒,在手掌触及木盒的一瞬,神色也变得凝重…
另一边,猎户斗得愈加酣畅,棕熊却是愈见力衰,某个时间,猎户左手挥肘隔开一记熊掌的同时,前跨半步,右拳直出,淋漓的气势再无保留。
拳头转瞬即至熊头,棕熊骤然身体缩了一圈,冲来的拳头,像是一场袭击至眼前的巨大风暴,让它本能地瑟瑟发抖,生不起任何对抗的心思,只感觉下一瞬便会被风暴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