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陈开一行离开江宁,顺长江东下扬州,周皓的请帖扑了个空。
这时候,凡进带着妻子,也已经进入南山深处。
南山,便是秦岭,相对于南方来说,其位在北,理应称为北山更合适些,但南方人,大多是自北方南渡而来,南山像是被当做一种不屈的念想,保留了下来。
南山深处有南山寺,寺庙不大,但名满天下,因为寺里出了一个叫真见的和尚。
“怎么会这么冷清。”唐若惜是第一次来这里,山门外,香客没见一个,连迎客僧也不曾有。
“因为俗人不辨其真,高手惧怕其深,来这里上香的,只有周围几十里山间,什么都不懂的山民,和诚痴于武道的绝顶高手。”
凡进望着山门,一边向妻子解释,一边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
“走吧!”良久之后,他拉起妻子,抬脚入门。
进门之后,他轻车熟路地伸手隔开一旁伸来拦路的扫把,笑着看向门后,一个看起来有些傻傻的青年和尚,正靠在墙上睡觉,正是他闭着眼睛,伸出扫把来拦路。
感觉到扫把落空,和尚睁开好奇的眼睛,看到凡进时,一下拾起身来,激动地冲上来,抓住凡进的胳膊,在他身上乱摸,嘴里咿哩哇啦地叫着。
竟是个哑巴。
“我很好,也没怎么变,倒是你,已经从小沙弥长成大和尚了!”见到旧友,凡进也很开心,他笑着回应对方的‘问候’,又指了指和尚手里的扫把:“只是你这套路倒是一点也没变,哈哈…”
和尚听到凡进的笑话,着急慌忙的又是一阵咿哇加比划,随后竟然放开凡进,退后两步,以扫把舞了个棍花,直指凡进,竟是要跟他打一场的意思。
“哈哈,好了,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凡进没有同和尚动手的意思,他给和尚介绍了一下唐若惜,同时给唐若惜一个眼神。
唐若惜便从包裹里拿出一只油纸包着的烧鸡,递给和尚:“给,你最喜欢吃的!”
那和尚脸红了一下,却没有去接,颇有些扭捏的意思,凡进正要开口,唐若惜已经板起了脸,眉毛竖起:“怎么,跟我夫君那么亲,还不给我面子,这可对不起你馋嘴的法号啊。”
见唐若惜叫出自己的独特法号,馋嘴终于不再扭捏,扔了扫把,大方接过,直接当着两人的面吃了起来。
唐若惜这才收起佯装的怒色,失笑起来,迎来馋嘴一个白眼,接着他抱着烧鸡,回到门后,坐在石阶上,专心对付。
凡进又从包裹摸出一坛酒,放到馋嘴脚边,拍了拍他肩膀:“这个酒可比以前的要烈,但也是世间难得的好酒,你要省着点喝。我先去后山院了。”
说着他拉起妻子,绕开那几座不大的大殿,沿着院墙,往后山而去,途中偶遇僧人,对他们也是如若未见。
后山,并不是高山,而是寺庙后边的一个小土丘,院,也不是庭院,而是小土丘上的一处空地,空地上的草木,像是受到指令,围绕而生,形成一个天然的院。
院中无房,仅有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遮风挡雨,树下,一个白眉白须的老和尚静静禅坐,些许藤蔓爬在肩头。
凡进带着妻子来到院外,隔着尚未茂密的枝叶,望向其中。
“怎么了?”唐若惜看出了凡进的犹豫,轻声开口。
“这里本来有一条出入的小路。”凡进郑重说道。
唐若惜顺着丈夫的目光看向前方,极力辨别之下,终于在丛生的草木中,看到些许路的痕迹,她皱起眉头,以不太确定的口气问道:“难道说,真见大师不愿见我们?”
凡进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好说,或许是不愿再见这个世界,无论如何,我既然已经来了,就必须要进去弄明白一些事情!”
唐若惜忍不住拉住丈夫的手,佛学武道修行了到了这种程度,心思难测,何况天地大道之中的奥秘,谁也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你在这里等我!”凡进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不再犹豫,径直朝前走去,开始入林。
他并没有使用轻功,而是努力沿着曾经路的痕迹,避开那些草木,不停地变换身形,从枝叶的缝隙间,穿身而过。
他走的很慢,很别扭,却没有触动一片枝叶。
许久之后,他终于穿过围绕的草木之林,盘膝坐在老和尚面前。
“你怎么又来了啊!”老和尚不打佛号,口气里感叹大于疑问,竟是责怪凡进不该来,随着说话的动作,他脸上的皱纹开始扭动,只是仍然没有睁眼。
“我又来了!恭喜前辈,观此间草木之态,前辈相必已经到了通象圆融的境界!”
“你既然知道,就更不该来,所谓境界境界,一境便是一世界,你离此境尚远,又何必执入此界?”
习武一道,好高骛远从来都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