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二人突然看到了前方必经的街口出现了两道紧贴在一块儿、摇摇晃晃的人影。
都已换上了“怪盗服”的青登和木下舞,他们现在的身份可是江户著名的“怪盗双人组”:猫小僧与狐小僧,所以最好还是尽量别让人发现了他们的身影与行踪。
二人相当有默契地同时朝相同的方向:左手边的一条露路口,即两排房子之间没有房檐遮挡的小路躲去。
他们身上的黑色装束完美地和这条露路口融作一团。
在青登与木下舞刚躲起来时,那2道摇摇晃晃的人影恰好在路口处显现了出来——这是2个年纪应该连20岁都不到的年轻人。
这对年轻人勾结搭背的,脸上都泛着连黑暗也无法遮掩的酡红之色,纵使隔着老远这二人身上的酒味还是传到了青登和木下舞的鼻尖前。
目前正不断回温的天气,让这对醉得连路都走不直的年轻人都只套着一件穿得松松垮垮的和服。
因为连衣襟都没有拉整齐,所以可以相当清楚地看到这两人的整个上身都纹着大片的刺青。
青登和木下舞的眉头双双一蹙——身上有着那么大片的刺青……这两人是何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
静静地等待这俩醉醺醺的雅库扎走远后,青登遥望了眼这对人离开的方向,脑海里忽地回想起了于今日傍晚发生的“清水一族免除他们的橘家债务”的这档事。
“……木下小姐,你以前有试过对‘清水一族’动手、盗取‘清水一族’的钱财吗?”
“嗯。”木下舞朝青登疑惑地眨了眨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青登沉默片刻,随后轻声答道:“没什么……就只是一时心血来潮,随口一问而已。”
因为这不是什么需要和人隐瞒的事情,所以青登思索了一会儿后,索性决定将于今日傍晚所发生的事情,统统言简意赅地告知给木下舞。
在听闻青登今天竟然都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后,木下舞的一双美目因讶异而瞪得浑圆,紧接着脸一板,严肃道:
“橘君,你之后得多注意那个‘清水一族’呢……他们在向你示好,大概率是想拉拢你。”
“嗯。”青登点点头,“我知道。除了是想拉拢我之外,他们应该也没有别的理由来免掉我们家的债务了。”
见青登有这方面的自觉,木下舞轻轻地点点头,然后微微垂下脑袋,嘴里轻轻咀嚼着“清水一族”这个名字。
“……我在好久以前,就有计划过对这个臭名昭著的雅库扎团体下手。”
“然而……”
木下舞脸上泛起苦笑。
“‘清水一族’的‘江户第一雅库扎团体’……确实不是浪得虚名的啊。”
“别说是他们的宗家,就是他们的每一个分部,都有着大量的守卫,每名守卫都是腰间佩刀的武士。”
“不夸张的说,‘清水一族’的宗家、每个分部,全都是固若金汤的要塞,连靠近都靠近不得,更别说是潜入进去盗取他们的钱财了。”
“至今为止,我已经尝试过好几次去偷取‘清水一族’的钱财了,但每一次都是找不到潜入进去的机会,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木下舞的话音刚落,青登便默默地于心中暗道:
——无功而返吗……我想也是啊。
对于木下舞刚刚的那番回答……青登并不感到意外。
身为“三回”一员的他,要比普通人更清楚“清水一族”有着何等势力。
这个时代的雅库扎,和现代的那些极道分子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简单点来讲——这个时代的雅库扎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现代的那些极道人士:你们这帮虫豸也好意思叫“暴力团”?笑死人了!
像雅库扎这样的黑恶势力,社会秩序的缺失就是他们生存的土壤。
在江户时代初期,江户幕府还很强大、还能对社会秩序进行有效维护时,雅库扎们只能艰难求存。
但随着江户幕府的统治日渐腐朽,作为国本的小农经济在历史大势下逐渐崩溃后,雅库扎们立刻就像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起来。
招致雅库扎们迅速发展起来的一大促因,就是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活不下去的武士加入他们了。
因制度的缺陷与僵化,早在上百年前,就已有大量中下级武士穷困潦倒,连混个温饱都极困难。
于是,大量“学成文武艺,无法货及帝王家”的武士为求生存,只能向雅库扎投送怀抱。
一个团体内到底有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性质完全不同。
多了武士们的加入的雅库扎,开始有序、有组织地发展壮大。
因此,不能将江户时代的雅库扎们简单地视为只是一帮只会讨人嫌的烂仔——他们中的大量成员,都是有佩刀之权、从小学习剑术这种杀人技的武士!
武德之充沛,完全就不是现代那种在投身极道之前普遍都是平头老百姓,连把刀都没法大摇大摆地带出门的所谓极道人士所能比拟的。
正因那些有一定势力的雅库扎团体基本都有着相当可观的武力,所以江户坊间常有这样的言论:“清水一族”如果想要血洗江户的南、北两大奉行所的话,那么仅需一个时辰,就能让两大奉行所一个活口都不剩。
青登身为“三回”的一员、身为行内人士,能够很负责任地说:这种话还确实不是完全在吹牛……
一个时辰血洗两大奉行所可能是夸张了点,但是“清水一族”拥有着极强悍的、让奉行所都不敢妄动他们的武力,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任何雅库扎团体在发展到一定程度后,若是想要展开进一步的扩张,那么都需要在政界上找能罩着他们、和他们互利互惠的人。
被称为“江户第一雅库扎团体”的“清水一族”,自是不例外。
谁都知道“清水一族”的人放高利贷、走私商品、敲诈勒索、绑架并贩卖人口……做尽了一切坏事,但就是因为有人罩着他们,奉行所的人一直对“清水一族”无计可施……
每次遭遇了什么和“清水一族”有关的案子,都会在上下级同时遇到重重阻力,完全无法查案,最终只能无疾而终。
奉行所不仅无法惩办“清水一族”,连“清水一族”的情报都难以侦查。
迄今为止,奉行所对“清水一族”一直是情报奇缺。
他们现在发展到多少人、他们麾下现在有多少名武士、到底有哪些干部、势力扩张到何等程度了、有没有存储火枪和火炮这些重型武器……这些重要的情报,全数一无所知!
唯二确认的,就只有他们的总部和几个重要分部都坐落于何处,以及他们拥有着深不可测的强悍武力……
“清水一族”有着如此势力、如此武力,木下舞对他们也感到无可奈何,确实是不值得意外。
“……木下小姐,我们走吧。”青登朝巷外怒了努嘴。
对于现在意图拉拢他、日后想不与他们产生交集他们都很难的“清水一族”,可以暂且留到之后再慢慢思考如何应付。
现在,还是先集中精力去侦查那座可疑的茶屋吧!
……
……
木下舞所说的这座可疑茶屋,位于江户东郊的某地。
进入江户东郊后没多久,青登便在木下舞的指认下,远远地于前方看见了一栋3层楼高的陈旧茶屋。
“我们沿着我昨天的潜入路线,从屋顶上方的那个破洞潜进去吧。”木下舞说。
青登看了看茶屋的周边:“这茶屋周边的屋子都很矮呀……根本没办法从隔壁房子的屋顶跳到茶屋的屋顶上。想到茶屋的屋顶,就只能直接顺着茶屋的外壁爬上去了。”
木下舞颔首:“嗯。是啊,只能直接爬上去了。我昨晚就是直接徒手爬上去的。”
“为了方便爬到最顶楼,我今晚特地带了这个。”
木下舞取下背上所背着的小布包,将其解开后便见布包所装着的是一件铁钩和绳子都涂成了黑色的钩绳。
“这是我自己做的。”木下舞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自豪,“我昨晚因为没带这个,所以爬楼爬得可辛苦了。跟我来,我知道有个地方,是最佳的潜入地点。”
青登点点头,紧随在木下舞的左右,二人蹑手蹑脚地绕到了茶屋的西南角。
离茶屋更近了些许时,青登清楚地瞧见这茶屋的每扇窗户都紧闭着,外人根本就没法看到茶屋内的景象。
因为已经靠近了这座茶屋,所以为防止惊扰到茶屋内的人,青登和木下舞都已不约而同地噤声并放缓了呼吸。
木下舞看看左右,确认周围相当安全后便抖开了手中的钩绳,无需任何蓄力,她抬手朝上用力一甩,铁钩就顺利地钩住了茶屋屋顶处的屋檐。
用力拉了拉,确认钩绳已经钩紧,自告奋勇地打前锋的木下舞手拉钩绳,脚踩茶屋的外壁,率先登顶。
紧接着,继木下舞之后登楼的青登,也极顺利地站到了茶屋的屋顶上。
木下舞向青登摆摆手,然后领着青登轻手轻脚地朝位于屋顶东北角的一处大破洞走去。
在赶赴这座茶屋的路上,木下舞有跟青登提过:破洞的下方,连接着一座什么也没有的房间。
刚一来到这破洞的旁边、往洞内一瞧,二人的表情霎时变得怪异起来——只见破洞的下方,恰好站着一名武士。
青登和木下舞交流了下眼神。
二人仔细确认了破洞的下方除了那名武士之外,便再无他人后,木下舞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接着指了指站于破洞正下方的那名武士……
站于破洞下方的这名武士扶着腰间的刀,此时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此人之所以会恰好站于破洞的正下方,纯粹是因为他想解闷而已。
因为觉得很闷,想要透透气,所以他特地偷偷溜到了这座房间,站到了茶屋的这个大破洞的下方,呼吸着自这破洞传入屋内的新鲜空气。
他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地因犯困而打着哈欠,精神极度地不集中。
他的这种不上心的态度,让他根本没有发现——他头顶的破洞上,此时站着两个人。
只见蹲伏在他头顶破洞上的木下舞,校准了下方向后,便利落地疾跃而下!
听到头上响起诡异的破风声,武士瞬间感觉精神一振,连忙抬起头向头顶看去。
但很显然——已经晚了。
他刚抬头,便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夹住了。
随后……
嘭!
武士感到自己的脖颈遭受了一记重击。
这股重击所引发的强烈疼痛感,令这名武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两眼一翻,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顺利地打晕了这名武士后,木下舞向仍留在破洞上的青登招了招手。
看到木下舞的动作示意的青登,点点头、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木下舞的身旁。
——还真有不明身份的武士潜伏在这座茶屋内……
看着躺于脚边的这名已被木下舞给打昏的武士,青登的表情下意识地变得凝重起来,心里的警惕心大起。
准备好了吗——木下舞用眼神朝青登这么问道。
青登不回话,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木下舞颔首相和,接着和青登一同压低着身体重心,一前一后地向房外走去。
刚拉开房间的纸拉门,房外走廊处的黑暗便向青登他们袭了过来。
刚出了房间没多久,二人就又发现了一名武士——一名身材比较瘦弱的武士正站在前方走廊的拐角处。
这名武士也和刚才被木下舞打晕的武士一样,大概是以为这里相当安全,不可能会有什么外人潜入进这里吧,所以精神非常不集中,只一个劲地打着哈欠。
青登和木下舞对视了一眼。
我来吧——青登用眼神朝木下舞这般说道。
而木下舞也不多说废话,只点了点头,然后停在了原地。
为了避免腰间的橘水会不会磕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异响,青登一边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扶稳腰间的橘水,一边半蹲着身子,一点一点地自背后靠向这名还在打哈欠的武士。
无声地靠近到这名精神涣散的武士的背后的下一瞬,青登迅速暴起,用左手用力捂住这武士的嘴,右手高高举起,用侧前臂给这名武士的后脖颈狠狠来了一下。
这条走廊的地板都是木制的。
因此若是拔刀杀人的话,喷血及血液流淌到木制地板上的声音会格外明显,极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而且在没有弄清楚这帮武士究竟都是什么人之前,青登不想擅起屠刀。
这名遭到青登偷袭的武士两眼一翻,连哼都来不及哼上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顺利地解决了这名武士、将这名已昏死过去的武士放平到地上后,青登朝后方的木下舞抬手示意,二人接着前进。
二人沿着走廊,继续于黑暗中进发了一段距离,紧接着又发现了岗哨。
此次一口气发现了2个岗哨。
正于这两个岗哨站哨的两名武士之间的距离极近,干掉任何一个岗哨上的武士,都会被另一个岗哨的武士所发现。
所以若想不被发现,只能同时将这2名武士都给干掉。
于是青登和木下舞再次交换了下眼神。
不需要任何的交流,仅靠眼神的交换,二人便做好了决策、分配好了任务。
青登朝左侧那名的武士走去。
木下舞朝右侧那名的武士走去。
木下舞的动作要比青登更轻柔、更不容易被发现。
青登将刚才打昏那名武士的步骤又重复了一遍:轻手轻脚地偷偷绕到那名武士的身后,然后对着他的脖颈用力地来上一下。
在青登打昏他所负责的这名武士的同时,木下舞她也将她所负责的那名武士给解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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