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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谁实习的时候没受过气啊,这算什么阴影,确实不算,因为这才刚开始,后面发生的两件事才真正让我蒙上了阴影。我所在的部门只在这一楼层占了一个角落,其他的办公室还有其他部门的领导,而且很多是高层领导,我所在的部门也没有一位领导带我去跟其他部门的领导打过招呼,我也本着公司总部高层办公重地的原则,没有公事从来不会乱跑到其他办公室去,甚至连同在一个楼层实习的同学都没有去见过。但是有一天,我被隔壁办公室的一位女领导叫住了。她的职位我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什么总监之类的,但是我们部门跟她很少有交集,也许有但是也轮不到我去联系,所以基本上我跟她没有过交流。当时我刚从卫生间洗了拖把出来正要去打扫办公室,经过她的门口,就被她叫住了。我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哪敢怠慢,赶紧应声进了她的办公室。

“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她明知道我是但是还是要问,那应该是有别的意图吧。

“是的,我在隔壁人力资源部实习。”我也如实相告。

“你来多久了?”她像审犯人一样,眼神和语气一样冷,但我还是看不出她的意图。

“我来了半个多月了。”我老老实实回答。

“是吗,那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跟我打招呼。”她好像对此非常不满。

到这里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平时几乎不开门的我连她人都看不见怎么打招呼,我知道无论怎么回答,她应该都不会满意的,因为她多少是带着“兴师问罪”的态度在问我。显然她确实不是真的要我回答这个问题,紧接着她又开始向我发难。

“你知道来实习最主要的是学什么吗?”她应该是要开始教育我了,所以我知道我不用答。

果然她开始滔滔不绝的说,原话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意思就是,来实习不是来学什么专业知识的,就是来锻炼自己的交际能力,要主动跟领导打招呼嘘寒问暖鞍前马后这些都是要学的,还能拓展人脉,以后不管去了哪里工作都要会来事才行。她义正言辞的指出我的错误,说我来了这么久,除了实习部门的领导,其他部门的领导都不会去跟人打个招呼,经常问一下领导有什么要帮忙的才是正经事,整天跑腿打杂有什么用。我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在当下的环境是适用的且有几分道理,可还是饶了我吧,光是这一层就得有多少位领导呢,难道要我每天像个花蝴蝶一样到处乱飞,去跟人打招呼,去给人鞍前马后,我就是想也做不到啊,不是每个人的性格都适合她说的那种方式。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表面上我还得卑躬屈膝的应承着,嗯嗯嗯,您说的都对。

我也是很憋屈,一大早被人教训了一通。一开始我以为只是这位领导单纯看我不顺眼说我几句出出气罢了,没想到,其实这是个铺垫。就在当天中午,我正准备要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路过她门口又被叫住了。我能怎么办当然是问领导有什么要帮忙的啊,她让我去门口门卫室那里拿一袋泥上来,她要用来种花。我哪里敢怠慢,连忙说好的好的,就赶紧下楼了。我到了门卫室一看,真的傻眼了,这袋泥怎么看都不轻呢。门卫也诧异怎么来的是个姑娘,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是xx公司汪总监要的泥,因为他不能离开岗位,所以麻烦我拿上去,有点重。别说是袋泥,这种时候,就是头大象我也得抗上去。办公楼比较老旧了,所以没有电梯,我只能五步一喘十步一歇地把这袋十几斤的泥扛上了楼。小心翼翼地送到了领导办公室,她只瞥了我一眼,说了声放那吧就再没理我了。我也如释重负,赶紧逃离,生怕她再给我一顿说教。此后她也偶尔会叫住我去帮她跑腿之类的,我也算看明白了,她说那一堆无非是为了能差遣我帮她做事罢了。其实她只要开口我也肯定会去做的,没必要说那一番话来pua我,听了她的话真的让我无所适从以及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不管在哪里真的要像她说的那样交际吗?

实习的日子一天天过,重头戏终于悄无声息的来了。那天跟平时本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临下班前,张经理跟我说晚上跟部门一起出去吃个饭,我一个实习生也不敢多问,只能答应下来,我猜应该就是普通的部门聚餐吧。下班后我就老老实实的跟在李助理旁边一起走,毕竟她也是女性,能给我一些舒适的感觉。正当我们走到三楼时,走过来一位女性同事跟我们一起下了楼,看着是跟李助理很熟的。果然李助理说是她叫上那位女同事一起去吃饭的,对此,张经理表示默认同意了。到这里我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叫上同公司的同事一起吃饭也很正常啊。然后我们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饭店,进了一间包厢,好家伙,在进门那一瞬间,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包厢里除了我和李助理以及她叫上的那位女同事三名女性外,坐了一桌子男性,这种氛围让我顿感不妙啊。

就算是没经历过这种局面,我也能猜到这就是传说中的饭局,那种需要喝酒的饭局。就在领导点菜点酒水期间,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噩耗又接二连三。首先是我赫然发现餐桌上连一滴茶水都没有,以茶代酒的后路已经断了。其次是领导点了很多白酒,度数有多高不得而知。最后是李助理和那位女同事坚持不喝酒,要求点两杯玉米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们都算是比较年长的女性了,所以其他男性领导也默认了她们可以不喝酒,但是为什么不带上我。好在服务员小姑娘见多识广,看这情况要是不给我也点杯玉米汁,光喝白酒会不会出事啊。她故意反复询问是点三杯还是两杯,两位女性同事不敢吱声,我知道她们也不敢为我出头了,我只能吃了雄心豹子胆说,要三杯吧。然后服务员飞快的下单了,谢谢这位好心的姑娘。其他男性领导其实非常不乐意我点那杯玉米汁,脸色有些不悦,他们提前把餐桌上的茶水全部撤走本意就是想让我喝酒的,毕竟我是在场的唯一的年轻女性。但是我真不能喝酒啊,我对酒精过敏的,可是这种话一说出来就像是找借口,根本没人会信,简直有口难言。

怎么办,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无论我多么的不愿意喝酒,不能在这里闹翻,实习鉴定表还没拿到呢,可是喝酒的话我真怕自己会猝死呢。不然就先喝进嘴里然后在偷偷吐进碗里,不行,这肯定行不通的,除非他们都瞎了。就在我无比纠结的时候,已经开始陆续上菜了,随着餐桌不停的转动,我看到了一些东西,湿巾和纸巾。既然不能把酒吐在碗里,那我就假装擦嘴吐在湿巾和纸巾里,只要我够机灵应该不会被发现。坐在我左边的是司机,他不喝酒也不会给我敬酒,应该不会注意我,在我右边的是李助理,她即使发现了我移花接木应该也不会说的。打定主意后,我就趁着上菜的功夫,把桌上大部分的湿巾和纸巾都偷偷扒拉到我面前。

我以为要喝酒已经很糟糕了,没想到还有更恶心的事,他们居然肆无忌惮地开始“开黄腔”。黄主管一脸猥琐地说着什么酒精会让(精子)更有活力之类之类的话,还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眼神瞟向我,仿佛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一瞬间我都觉得自己还没喝酒都要吐了。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这种程度也可以称之为“性骚扰”。

虽然有玉米汁,可是饭局刚开始他们根本不让我“以玉米汁代酒”,就暗暗的逼迫我要喝白酒。我没有经历过这种饭局,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个“规矩”。我只知道,最开始的一轮是在坐所有男性分别过来给我敬酒,大概十人吧。他们每个人过来我都得喝一杯,还得一口闷不允许酒杯里有剩酒。第一个过来的是一个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过来给我敬酒,说啥欢迎小宋以后到f市分公司指导工作。无语,他跟一个实习生说这个,真是官腔十足,刚入座的时候都介绍过我了,所以他们才肆无忌惮的给我劝酒不是吗。我只能陪着笑脸什么也没说,毕竟人家的客气官方话我也不能当真,总不能回他一句“好好,我以后一定去指导指导你们”。我看他也是个年轻人,应该能体谅我的难处吧,就打算先蒙混过关,只是抿了一小口,谁知他一口闷了之后做了一个抬手的手势,意思就是让我也干了。

好吧,没想到从第一杯开始就要“弄虚作假”了,趁着小伙子转身回座位,我偷偷拿起了一张湿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刚刚含在嘴里的酒吐到了上面,虽然这样处理了,但还是会咽下去一些。就这样大概每隔几分钟的频率就会有一个人来给我敬酒,我也看出来了应该是按职位由低到高来排序的,所以那个打头的小伙子应该是级别最低的,而且到高级别的领导劝酒一般不会离开座位,只是隔着桌子向我暗暗发射压迫感。等到了我们部门的领导,我看准了张经理和刘助理好说话从没有对我疾言厉色过,就强行用玉米汁代替。转折点就在这里,黄主管看到我如此行径,平时没事都能把我骂一顿的他现在怎么能忍呢。他瞬间对我破口大骂,骂得好难听啊,可在场没有一个人为我说一句话,就任由他骂,骂完了还逼我继续喝酒。

非常艰难的挺过了第一轮,虽然我有偷偷吐掉了很多,但是也喝下去了一些,这高度白酒真的太狠了,不用看也知道我现在是个“红人”,脸、脖子、手臂都开始涨红了。我知道第二轮才最艰难呢,因为我已经推断出来,接下来的程序是我去一个个回敬他们。但是我不能就这样屈服了,还是得拖一拖,我就一直假装不懂这第二轮的敬酒规则,坐着吃菜。

“小宋!还不快给苟经理敬酒!”我就知道黄主管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实在没办法,赶紧端起酒杯陪着笑脸去敬酒了。因为我是实习生,在座的所有人都是领导,所以,我无论给谁敬酒都要站起来走到人跟前毕恭毕敬的敬酒。就这样走来走去的过程中,我有好几口酒都“偷渡”失败了。眼看着我都要站不住了,可是还没完呢,我再次找准机会“以玉米汁代酒”给部门里两位好说话的领导敬酒。因为这次是走到领导跟前敬的,当我给张经理敬上玉米汁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黄主管又开始破口大骂,比之前骂得更难听,但我还是得硬着头皮,能少喝一点是一点。我终于完成了任务回到座位,他的骂声却不绝于耳。在场的人还是那样听着,没人出声。我心里是非常难受的,非常想出言顶撞他,我知道他有一个女儿,正是上高中的年纪,我很想问问他,如果以后他女儿参加工作了,也在酒桌上被人这样压迫辱骂还灌酒,他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不能说,有多少委屈都得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