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捣碎了,一会儿给嫂嫂拿过来。”端着水盆离开之前,陆月嘱咐了纪欢欢一声。
“好的,嫂嫂。”被陆月分派了做事,纪欢欢很是兴奋,这一声应得极其响亮。
陆月失笑,后敛了神色,端着水盆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纪允礼长这么大都没这么煎熬过,哪怕是这缠绵病榻的一年,都不如此刻这一炷香的功夫来得煎熬。
瞧着陆月重新走了回来,急得连忙用休息了片刻蓄积起来的力气从榻上爬着坐了起来。
就是这坐起的功夫,陆月已经端着热水盆从门口走到了床榻边。
眼瞧着陆月放下水盆又要走,纪允礼这一次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一句挽留下意识出口,“阿月,别走。”
然对方不仅没搭理他,还微微用力打算挣脱他的手。
见此,纪允礼牟足了里握紧了对方的手腕。
陆月知道纪允礼力气有限,也不好用太大力去挣扎,眼瞧着挣脱不开,便回眸看向他开口道:“放开。”
很平常的两个字,但配着陆月清冷的眸光就显得冷漠又无情。
对此,纪允礼不仅没松了力道,反倒又收紧了几分,可谓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哪怕他知道他这点力气对陆月来说其实是徒劳无功。
“阿月,我错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纪允礼没有这样哄过一个人,一时间只能顺着本能求原谅,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半点早些时候在院子里与一众人对峙时那运筹帷幄的冷凛,有的只是满满的气弱。
“放开。”然陆月还是这一句,看着纪允礼的眸色也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最终纪允礼先败下了阵,松开了抓着陆月的手。
求人原谅不是强求人原谅。
一被松开,陆月不再看纪允礼一眼,抬脚就朝着耳房走去。
看着陆月离去,纪允礼一下子好似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就那么满身颓败地靠着墙半躺着,眸色里的光一点点散了开去,无尽的灰败在眼底散开,铺满了一双眼眸。
陆月去耳房取了布巾便重新走了回来,一回来便看到了纪允礼眸色里的灰败,这让她想起她初来被按着拜堂那一日,他睁开眼眸时,她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双灰败的眼眸,里面没有一点光,或者说是没有一点生气。
据说老爷子是二十八岁才中的秀才,而他十四岁就中了秀才,这是何等的天之骄子,而这样的人却是缠绵病榻整整一年,被毒药一点一点腐蚀身体,一点一点毁灭生的希望。
他曾经是何等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而今却是连走路都不能甚至连起身都困难,这是多么的狼狈,多么的无力,又是多坚韧的心性才能到如今还生生撑着。
垂下眸光,盖住里面的情绪,陆月走到了木盆边,将布巾放进了水里,打湿然后挤干,紧接着倾身靠向了纪允礼擦上了他的额头。
这一触碰,让纪允礼眸光里的灰败肉眼可见的退散,下意识想抓住陆月的手,却只蜷了蜷手指没跨出那一步,但没忍住轻唤出声,“阿月……”
这一声好似被抛弃的狗狗,委屈地求着主人的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