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协会会长的办公室里,忽然没有了刚才的挥斥方遒,孤高自傲,一下变得安静。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郭牧之喃喃地念着,声音微微颤抖。
张正脸上也没有了那种圆滑世故的虚伪笑容,神情微怔,眼眶湿润,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
别看张会长总是笑呵呵的,其实他的童年颇为坎坷,从小父母离婚,由母亲抚养长大。
可以说母子俩是相依为命,从小见识了人情冷暖的张正很早就学会了处事之道。
这也是他不会写诗,却能成为诗词协会会长的原因,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和童年的经历与母亲的教导分不开。
不过,她的母亲为了养育他,常年劳累,落下了一身病,几个月前刚刚去世。
这是张正心里最深的痛。
只是像他这种性格的人,平日里从不会对人透露自己的情感。
然而,没想到此刻却被一首诗掀开了心里的伤疤。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想着母亲的音容相貌,张会长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他赶紧起身扯了两张纸巾,勉强挤出笑容:
“这两天眼睛不太舒服,哈哈。”
随即他的声音一顿,因为他发现,孤傲的郭牧之此刻居然也在擦眼睛。
难道连他都哭了?
“老郭,你没事吧?”
张正问道。
郭牧之刷的一下放下手,摇摇头:“没事。”
张正擦干眼泪,稳定一下情绪,这才坐回去,对郭牧之问道:
“老郭,这首诗怎么样?”
砰!
郭牧之忽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了张正一跳,却听郭牧之激动地道:
“传世之作,绝对的传世之作!”
张正一愣,本想说不至于吧,但想想自己刚才那痛哭流涕的样子,又闭上了嘴。
这样的诗,似乎真的配得上“传世之作”这四个字。
不过他又有些犹豫:“老郭,比赛的主题是‘情’,这首诗好像不切题啊?”
郭牧之嗤笑,看着张正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亲情不是情?”
“......”张正无话可说,这波是自己蠢了。
郭牧之又盯着这首《游子吟》看了好几遍,还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遍,砸吧一下嘴,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一般,意犹未尽地道:
“这首诗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故作高深的意境,但短短几句,却将无私的母爱展现得淋漓尽致!”
“古人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但我认为,母亲对子女的爱,却是体现在每一件衣服,每一脚针线,每一个不舍的眼神中,这才是母爱!”
“细腻、温柔、无私,舍不得子女远行,但为了子女的前途,只是默默地为他准备衣服,送他走出家门,远远眺望,深情盼望,这就是母爱!”
“写的真好啊!”
郭牧之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拍案而起:
“这才是情,这才是真正的好诗!”
张正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点点头道:“老郭,你说得对。”
他知道郭牧之的家庭情况,和自己相比倒是好了许多,父母恩爱,家庭圆满。
只是郭牧之从小叛逆,不听父母的话,大学没有选择父母期望的建筑设计,而是选了古汉语专业。
为此父亲整整两年没有和他说话。
好在母亲理解他,一直支持着他,这才让郭牧之坚定了自己的追求,终于成为了一位著名诗人。
郭牧之对母亲的感激和孺慕之情,自然是非常浓烈的。
想到这里,对他如此推崇这首写母爱的诗,张正倒是不意外了。
不过这家伙倒是比我行啊,居然没哭出来。
这时郭牧之忽然想外走去,张正问道:“老郭你去哪儿?”
“上个卫生间。”郭牧之说了一句,匆匆出门。
走出办公室,快速进了不远处的卫生间,躲进一个格子间,郭牧之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拭眼泪,随后拿出手机给母亲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妈,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我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和爸怎么样。”
“嗯嗯,我知道,妈,您放心吧,十一放假我就回家,我想吃你做的肘子了!”
挂了电话,郭牧之又擦了下眼睛,确认没有哭过的痕迹了,这才神情平静地回到了办公室。
坐在电脑前,继续欣赏这首《游子吟》,又念了两遍,感叹道:
“没想到诗词界还有这种水准的高人!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的作品。”
张正在旁边提醒:“老郭,这个作者不是诗词界的。”
“什么?”
郭牧之一愣,这才注意到作者的名字:雪舟。
果然没听过。
“难道是作协那边的?”
郭牧之问道。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