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人以‘均衡的子民’自称,此次而来是为接引他们的家人、亲族,迁往塔洞。”
“……”
“……”
他将一条条讯息公布,并无任何隐瞒。
因为城中的传闻是隐瞒不住的。
而当提及“审判之军”不再南下,殿内顿作哗然——
“那大军将止步塔洞?”
“这是喜讯啊!”
“但那神罚,是否会再次降临呢?”
“审判之军都不会到来,又为什么会有神罚降临呢?那17人不是说了,愿走向均衡者,便为均衡的子民。”
“而不愿的……”
话音戛然而止。
不愿的便为背弃,而背弃均衡的,也遭均衡的背弃。
王子已将那“灾厄”的预言道出。
那真神的神谕降临……
数十年后,一场灾难将毁灭各城邦国,而唯有臣服均衡寻救赎之路,得她荣耀的庇护,才能抵抗灾厄。
道理很明白了。
或许再没有神罚落下,可灾厄也将令他们覆灭。
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除非,那预言是虚假的。
可问题是……
真神预言,还能有错不成?
前一刻的喜悦氛围,也重新消沉。
有大臣道:“17人身份可有虚假?或许这些言论是他们编造?”
王子道:“据他们说,与他们从塔洞出发的共有上百人,一路上大多各自归返各城邦国……”
“而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人,将要从塔洞城出发,意图接引亲族家人离去。”
有人再道:“会有多少?”
“不知;或许数千,或许数万,或许……”
数十万!
各城居于塔洞的子民,或许不多,但当他们到来,传播那均衡的教义,难保令其他人也受感染,追随他们前去。
殿内再有人道:“他们说那均衡人人的温饱,有不苦涩的盐?这怎么可能呢?”
“便是我强盛的特帕尼克斯国,也有人难以饱食,因饥饿的困苦!”
这话一出,所有人非但没有质疑,反而显现苦涩。
难道不是正因有人困苦,不得温饱,才会想要去那喜乐的神国吗?
谁又敢说,那真神的国度不如特帕尼克斯呢?
或许,不是所有人都将离去。
可哪怕有超过四分之一的人走了,都将对各城邦国造成危机。
如今的城邦联盟,处于微妙的供需平衡当中,而农奴体系下,人口是最宝贵的资源。
有人,才有大量的粮食丰收。
一旦供给方缺口过大,就不是物价飞涨那么简单了,贵族即便有钱,也买不到食物。
而让贵族下田种地,已不是会不会的问题……
原本高高在上的贵族,却要下地耕种,等同于他们的利益层次被降级。
大贵族拥有大量奴隶,甚至是雇佣军,而小贵族面临破产,就必须要被大贵族掠夺奴役。
阶级体系崩塌,秩序也将混乱。
这个问题放大到城邦国的层次上……
就将是大国对小国的压迫。
且这样的连锁反应会波及整个城邦联盟,无一幸免。
唯有经历一场巨大的乱战,一直到建立出全新的秩序,才能重新找寻到新的运转方式。
而在此情况下,就算特帕尼克斯国都不敢说保全自身。
最强大的国度,也意味着最肥硕。
当小国联合起来,第一个覆灭的就将会是他们。
更别提,关于那灾厄的预言,谁又不惧怕呢?
殿内。
议论声混杂。
就是立于人群前的王族子嗣,都露出焦虑的神色。
那之前从高台上走下的蒙达雅,立于一中年人身旁,用极小的声音道:“父,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臣服那真神呢?”
“就像方才那人说的,即便是强盛的特帕尼克斯,都有人贫苦;可若是臣服真神,人人都能得喜乐。”
那中年人听到女儿的话,吓得脸色煞白,他慌乱的左顾右盼,确认无人关注,才急道:“我的蒙达雅,你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难道你还没听明白吗?那塔洞城的贵族,都遭遇审判,无一幸免!”
“倘若我等都去往均衡,也将如此。”
蒙达雅不解:“父,你犯下罪了吗?国主爷爷也犯下罪了吗?”
中年人的脸色又白转红,有些恼怒:“蒙达雅,你不要在胡说了!”
“我们是为王族,又怎么会犯下罪呢?”
“既然没有犯下罪,那为什么……”
“蒙达雅!
!”中年人已无法解释,唯有低声喝止。
也就在此时。
王座上的老人终于开口,打断了场间的哗然躁动——
“如果那世上的真神,的确是仁慈的。”
“那她为何只降下灾厄与审判,而不赐予福泽与恩典呢?”
“如果那世上的真神,的确是仁慈的。”
“那她又怎会忍心我等背离我们祖祖辈辈生活了上千年的故土呢?”
“吾是信仰均衡的,可若要我这已到生命尽头的老人,陷于长途跋涉的疲苦之中,无异于要剥夺我最后的宝贵时光!”
“我已不能远行……若真有罪罚、灾厄降临,我愿承担!”
“而到死后,我的灵将虔诚的忏悔,侍奉她的膝下!”
“当然,我不得违背真神的旨意,若有人要离去,便放他们远行吧。”
“那已为均衡荣耀子民的人,不应再踏足我这充斥疾苦的土地!”
“便让那远道而来的人,在城外歇息;派遣专人,带他们的亲族与他们相见!”
“这已是我这凡人国度之主,所能做到的极限!”
“我的臣民们啊,便将我的王令传下——”
“或许那远方的神圣国度充斥着喜乐,但我不愿离开我的家乡!”
“若神祇是仁慈的,请聆听我的哀求!”
“可若她那强大的军团,一定要我背离故土,背离祖先的荣耀……”
“我愿死在这里,死在生我养我的土地上!”
“自明日起,封闭特帕尼克斯国麾下各城吧!人们应随我一起,摒除一切杂念,每日发出虔诚的赞颂与哀求,求她的仁慈赐下!”
殿内,有人因老国主的肺腑之言而动容。
这垂垂老朽,本已是一条腿入土的年纪,怎还能经受奔波迁徙之苦呢?
况且,这里是我们的家乡啊。
而也有人,心中震撼,洞见老国主那真诚之下的深沉算计——
他发出三问,那神祇真的是仁慈的吗?
若是,为什么要背弃故土,踏向未知,最后遭遇审判?
而若不是,大地上的万民,又该如何面对她,面对那所谓的……“真神”?
特左左莫克已明确的表态,我是信仰你的,可你的回应却是冰冷、残酷的。
那么问题来了!
!
世人,真的要信仰这样的神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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