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那鄂世子究竟放不放?」一入楚宫内殿,芈昭便愁眉苦脸地问道。
「你说呢?」熊渠其实自己也没拿定主意,故意斜乜着眼问令尹。
「大王天心,老臣如何能胡乱揣测。」芈昭小心翼翼地躬身一礼,伴君如伴虎,何况楚王熊渠年纪大了,疑忌之心更重,自己说话自得赔上十二分的小心。
「你先说说,放鄂鲢归国有何好处,留他在丹阳又有何好处,本王权衡权衡。」
「诺!」芈昭目光一闪,低声说道:「放鄂鲢归国,则鄂侯驭方心无挂碍,自会全力抵抗王师,或许铜绿便安稳了。至于留他在丹阳嘛,无非是我楚国手中多了张牵制鄂国的牌面,至于其他的好处嘛,老臣愚昧,暂时还看不出来。」
「你呀,还是看得浅了些。」熊渠将手中把玩的一颗棋子扔回棋匣,点着芈昭的白头训道:「那鄂国与周王室早就势成水火,已成你死我活之势,鄂鲢在不在国,这一场生死之战终是难免,何来挂碍一说。至于留一张牌在手嘛,嘿,这话你倒是没说错。」
「老臣思虑浅薄,怎及大王鲲鹏之谋?」芈昭不失时机地拍了一句恰到好处的马屁。
「此事本王决定了。」熊渠忽地起身,晃得案上的烛火都闪了一闪:「留鄂鲢在丹阳,也多一张与周王讨价还价的牌面。」
「可大王若是不见那周使,这价码可怎么谈呢?」芈昭轻声一问,凑近了些低语道:「大王,那荣夷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召公虎已是第二次辞相了,待鄂国事了,这相位怕是要易主了。天下人皆说,荣夷公必是大周朝下一位丞相。他来丹阳大半个月了,大王面都不见,怕是说不过去吧!」
「唉—」熊渠长吁一声:「孤又何尝不知?只是那荣夷一来,必然会开口讨要铜绿山。给又不能给,又不好撕破脸,这事也只能这么拖着,不然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忽而生出一计:「明日先召鄂云,后召荣夷。当着他的面拒绝归还鄂世子人质,这样也算卖了他一个人情。铜绿山之事,他便也不好逼之过甚。你看如何?」
「大王果然妙招。」芈昭马上唱上了赞歌。
清晨,驿馆上客间的荣夷同时收到了楚令尹门人送来的亲笔书信与云梦泽的飞鹰传书,目的无非是通知他楚王将于午后召见,而巫隗的回书只有一句话:「物已取出,徒亲自押送丹阳。」
万事俱备,只待摸清熊渠真实意思,再伺机而动了。
午后,荣夷亲自驾着轺车辚辚入宫请见楚王。此时丹阳楚宫外广场已是车马如梭人影流动,当值的内侍刚刚精神抖擞地走出来,便遇见了荣夷手捧玉笏求见楚王,随即一声高宣传了进去。
一般来说,一国的正殿只是礼仪性的场所,偏殿才是国君处置国务的日常处所.熊渠要在东偏殿召见荣夷,意味着楚国君臣要认真与他商讨铜绿山的问题了.一想到这里,荣夷的脚步分外轻捷,虽然他已传信给巫隗,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让鼠蛊重现天下.
如果此行真能通过斡旋而使周王室兵不血刃地收回铜绿山,那他荣夷便是真正立下大功一件,顶替召公虎登上相位当万无一失,岂非天遂人愿?
「楚王已知王使入宫,请了.」老内侍说罢转身一声宣呼:」大周特使太子傅荣夷晋见--------」
看来芈昭的铺排无差。荣夷精神一振,大步进了宫殿。过了迎面大屏,见高阶王座前站着一位黄衫玉冠的老者,身形高壮,正在转悠着听台阶下一人说话。再看厅中,站着一个满面风尘之色的褐衣中年人。一个说得慷慨,一个听得专心,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荣夷进殿。
<bF/> 「大王,今世子与公主已完婚,新媳妇却连公婆都没见过,夷夫人在宫中思子心切,于情于理,世子都应携新婚妻子归国,以完孝道。何况,世子之所以呆在丹阳,亦是为借兵之需,如今大王既已打定主意不出兵助国,又哪有理由将世子久羁于楚的道理?」
话听到这里,荣夷才明白了此人便是鄂国派来的使者公子云。听他的口气,似乎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迎回世子鲢。且看楚王态度如何,荣夷将目光投向了已是满头白发的楚王熊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