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明霞一个班的姑娘,把她扶下车去,还没等站稳,就听她“哇”的吐了起来……
车轮卷起的泥泞从半空中落下。
这么一张嘴,却是又吃了许多土进去。
泥巴贴舌头上,土腥味直往脑门上蹿,让赵明霞更加恶心,吐个不停。
“先前她是咋过来的?”
刘振华朝李桂香问道。
“这姑娘好强的很!我都不知道她晕车……估计是前些日喝了不干净的水,拉肚子的虚劲儿还没缓过来,今天一坐车就忍不住了。”
李桂香说道。
刘振华看着赵明霞的背影,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能忍住晕车的难受!这可比挨了枪子的疼更厉害。
打仗的示好,缴获过敌人的卡车。为了提高部队的机动能力,刘振华所部在上级的命令下坐过。
他亲眼看着打仗时敢光着膀子抗机枪重逢的机枪手竟然被晕车折磨的像个病猫,才知道这毛病不是闹着玩儿的。
后来听李处长这样有文化的人说,晕车是先天的毛病。打娘胎里出来就有,没法改。
刘振华乍一听,以为是种残疾。不过后来坐车的机会也不多,便不去多想。
现在看到赵明霞这难受劲儿,心里也跟着不舒服……
“还有多久能到团部?”
刘振华问道。
“不远了,差不多晚饭时候刚好到!”
驾驶员看了看前方回答道。
吐了一阵,赵明霞一屁股坐在地上,觉得舒服多了。
“喝点水吧!”
刘振华把自己的水壶递给赵明霞说道。
“等等,不能喝你的水!”
突然,女兵队里的卫生员徐秀英喊道。
“我的水怎么了?”
刘振华虽然疑惑,但看到徐秀英胳膊上带着的白底红十字袖标还是停了下来。
“刘连长,你的水壶里是不是放了盐?”
徐秀英问道。
刘振华点点头。
在垦区劳动,出汗多。光喝水不解渴,人还没劲。炊事班烧水的时候,都特意在锅里加些盐巴,混合成淡盐水,给战士们灌装在水壶里。
“淡盐水不能给呕吐的病人喝,会加剧恶心的程度!”
徐秀英一板一眼的,像是被课本似的对刘振华说道。
随即把自己的水壶拧开,让赵明霞先漱了漱口,然后小口喝了点水。
“把她安排在透气的地方,要是能吹着风走,应该就没什么大事!”
徐秀英说道。
“刘连长?”
“哦,我知道了!我来想办法解决!”
刘振华刚才看着赵明霞走了神。
正难受的她根本没有那种小姑娘争强好胜的脾气,反而像是个“林黛玉”一样,病恹恹的,楚楚可怜。
李桂香大姐是过来人,看着刘振华样子不禁莞尔。
要是在老家,刘振华不知孩子都该抱第几个了。这把年纪,当真就是老房子着火,不可收拾。
但这样的事情,后面如何谁都不好说。李桂香就算有心撮合,也得再观察观察,找个合适的时机,摸清了双方的心思再开口。
还未看到团部的平房,路边就已经有团部机关的干部、战士,前来迎接女兵们。
“刘连长!”
几人跟着老远就冲着卡车挥舞帽子,大声喊道。
有个不怕冷的,还把上衣脱下来,拿在手里摇晃,生怕卡车看不见。
“这离团部还有五六里地,你们怎么来了!”
刘振华诧异的问道。
这些干部战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顾着“嘿嘿”傻笑,谁也不吭声说原因。
刘振华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这些分配来的女兵们!
“来,上车一起走!”
刘振华伸出手去,想拉他们上卡车,一道去团部。
结果这些个干部战士一看到卡车后面坐着满满当当的女兵,全都不好意思的扭捏起来。
“这可是提前熟络的机会啊!到时候后悔就是骂娘也没用!”
刘振华干脆把他们的心思说破。
“走,怕什么?都是自己同志,以后还要在一口锅里吃饭呢!”
一位干部慷慨激昂的说道,实则是给自己壮胆。
在他的带动下,众人这才上了卡车。
但却各个绷直了身子,双手放在大腿上,目不斜视。像是听手掌讲话一般严肃。
几个年纪小的女兵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这五六里地刘振华觉得比前面上百里都漫长……
本来他和坐的近的几名女兵已经熟悉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现在这几人一上车,女兵们也全都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滚滚车轮发出的响动,听的人心里很是毛躁。
“嘀……嘀嘀!”
几声急促的喇叭声,让刘振华回过神来。
终于到了目的地。
整个团部在团长张雄伟的带领下,倾巢而出,敲锣打鼓,磊对患有。
尽管团部所在的位置要比垦区戈壁滩好得多,但还是没有什么生机。不过在老兵们的热情下,这些女兵们似乎很快就融入了环境之中,各个笑逐颜开,叽叽喳喳、三五一堆的讨论着眼前见闻。
“李桂香同志,我是张雄伟!一路辛苦了!”
团长张雄伟先和李桂香的打了个招呼。
他们算是老熟人,以前还在同个连队待过。
“张团长好!都是自己同志,不说辛苦!”
李桂香笑着说道。
“刘振华,你赶快和后勤科一起吧姑娘们都安顿好,我已经让司务长去烧水了,一会儿先洗洗再吃碗饭!”
团长张雄伟对刘振华命令道。
一听到有热水可以洗漱,女兵们都开心的又蹦又跳!
短短的一天的路程,但由于卡车的篷布密封性不好,沙土全都蒙在了她们的头上和脸上。
“现在天气还冷,这土还小!要是到了七八月份,一里路得有半斤土!”
刘振华说道。
女兵们都听得目瞪口呆。
一里路半斤土,那从迪化市到团部总共得多少?
“哼……老兵就会吹牛!”
赵明霞从鼻子里哼了声说道。
刘振华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被赵明霞这么一说,便也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待着大家和后勤干事一起去营房。
其余的干部战士也充分发扬了革 命精神,各个主动积极的要帮女兵们提铺盖,拿东西。
有些女兵们不好意思,但铺盖行礼却被他们一把抢了去。
整个团部机关只有一排平房,算是“房子”。
就连做饭的伙房都是露天的。
在刘振华去往迪化的时候,团长张雄伟就带着团部机关的干部和战士们把这排平房全部腾了出来,给新来的女兵们当营房,连他自己的办公室也不例外。
就是挤了点,十几个人一间房。
铺子是用红柳枝和苇子杆搭成的通铺,上面铺着芨芨草。沿浦压着一排土块,防止凌乱的芨芨草翘边。
刘振华等把女兵们的铺盖铺在这样的通铺上,用手试了试,觉得又软又暖和。
“怎么样,营房还可以吧?”
团长张雄伟和李桂香走进营房问道。
“这里的人都是像刘振华这样的,手大脚大干活儿粗!开个荒地、挖个渠没问题,真要让他们收拾房子还不太行。你们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就直接找我!”
“这位张团长,以后你们就都是他手底下的兵!”
李桂香给女兵们介绍道。
“哈哈,没事没事,叫我老张就行!革 命队伍,都是自己同志,不分高低,一概平等!”
被李桂香这么一说,张雄伟也不好意思起来……
刘振华凑到跟前,挤眉弄眼的对团长说道:
“团长,是不是看的眼睛都花啦?”
“去你 妈 的,老子是那么没出息的人吗?”
脏话刚一出口,猛地想起自己还在女兵们的营房里!
张雄伟连忙捂住了嘴巴。
女兵们鸦雀无声。
他想要解释解释,话却堵在嗓子眼儿里,半时天出不来。
“团长,咱们快去帮忙提水吧!这么多人,后勤上要忙不过来了!”
关键时刻还是刘振华给他解了围。
两人刚出屋子,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唉……脏话说习惯了,一张嘴就往外蹦!以后真得改改!”
团长张雄伟点了一根莫合烟,边抽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