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克的带领下,刘振华等人不断向冰峰接近。
临近中午,刘振华看了看天色,叫住最前面的别克,说道:
“咱们找个平缓的地方,该做饭了!”
别克一听十分紧张的回过头来,冲刘振华连连摆手。
刘振华不明所以,只能先按照别克的手势,收声站定。别克的脸色放松了少许,观察了一下四周,朝右前方指了指,随即带着众人走去。
大概走了一刻钟,刘振华看到一片较为平整的坡地。
他刚想开口,让众人原地修整,就看到别克快步走来。
“刘营长?”
总听到旁人这样称呼刘振华,虽然别克分不太清营长具体是个什么职务,但也跟着大家伙儿一并叫了起来。
“别克同志,什么事?”
刘振华亲切的问道。
刚才他猛冲自己摆手,其中必定有含义。
“刘营长,咱们现在嘛!头顶就是雪线,啥时候都不化的!你的声音嘛,要是太大了,雪就掉下来呢,我们就没有空气了!”
别克连比划带说。
看刘振华似是没有听懂,急的又接二连三的说了好几遍。才让他明白,是“雪线”不是“血线”。一定的海拔之上,因为气温降低的缘故,厚厚的积雪常年不融化。
要是说话生意稍微大些,都会引起震动,导致雪崩的发生。经年积雪,连粗壮的松树都能压断,直接就能把人砸死。
侥幸没死的,也会因为被雪崩掩埋,导致“没有空气”,窒息而死或是冻死。
刘振华没有在雪山里的经验,就连徐参谋都听得十分认真。
这可是书本里读不到的东西。
即便有写,也是干巴巴地文字,哪里有别克这样每日穿行在雪山冰峰里牧民体会深刻?
刘振华很是郑重的对别克保证道:
“你放心,我会提醒他们的,让他们不弄出太大的动静!”
现在这个气候,正是雪崩的高发期。
上层的积雪因为强烈的日头微微有所融化,水沉降到最下面,导致和山壁之间的附着力下降,很容易在受到外界的干扰下,整体掉落下来。
“特别是你!把你那大嗓门收起来!”
刘振华专门对机枪手提醒道。
听到营长的命令,他条件反射般的准备回答。可看到刘振华那瞪圆的眼珠子,立马就捂住自己的嘴,使劲点头。
“刘营长,雪崩很危险。我觉得也不要做饭了,大家吃点干粮对付一下吧。”
徐参谋话音刚落,别克就从自己的皮袋子里,掏出早晨没吃完的馕饼子分给大家。
皮袋子贴身,外面又罩着羊皮大衣。馕饼子还没有被完全冻硬,只是相比于早晨彻底凉了。
刘振华见状想要还回去,毕竟这是别克的粮食,部队有规矩,何况炊事员也背了干粮。
但赵明霞和刘秀英已经吃了起来,刘振华也只好作罢……想着等下了山,一定要把粮食折换成钱给别克补上。人家愿意当向导,带路上山,已经是帮了天大的忙了,说什么也不能让这样淳朴、善良、热情的老乡吃亏!
刘振华自己只掰了一小块,别克却硬是将手里剩下的大半个馕,全都塞进他手里,自己则抢过刘振华手中原有的一小块吃了起来。
没办法,刘振华只能又把这大半块馕掰成两半。一半吃,一半揣进口袋里留着。
别克吃饭的速度极快。
刘振华身为老兵,吃饭速度可是在部队里练出来的,有时候急行军,一走一整天,几乎没有修整,就得边行军边吃干粮。
而别克竟是比刘振华吃的还快。
他刚啃了一口馕,别克已经吃完,拍拍手,开始在自己的皮袋子里翻腾。
他从里面抽出来几条裁剪整齐的毡子,这是牧民们用来搭建毡房的主要材料。得一寸一寸的擀出来,极费工夫。
刘振华问道一股清香的气味,问道:
“别克,这毡子上有什么东西?闻起来有点像松树!”
别克将毡子拿到刘振华面前,回答道:
“这上面嘛,我涂了一层厚厚的油,就是从那个松树身上嘛,刮下来的!”
刘振华没有闻错。
毡子上浸润的正是松脂。
但他不知道别克带着几条浸满了松脂的毡子到底是做什么用。
别克将毡子放在一块石头上,然后四下里寻摸开来。不一会儿,找到了几根枯枝。他用自己的胳膊在枯枝上比较了一下,按照估算出的间距,把枯枝一节一节踩断。
“你要做火把?”
刘振华看出了点名堂。
别克回答道:
“对!这里嘛,大声说话不行!打这个嘛,也不行!万一有牲口冲过来,它们怕这个呢!”
他说“这个”时,指着自己的那把老式撞针猎枪。
枪声可比说话嗓门大带来的震动打多了,也有引发雪崩的风险。
越往上虽然野兽罕至,但万一碰到了,又不能开枪,就得用火把它们吓退。
刘振华和别克一起做了起来。
先把毡字缠绕在树枝上,不必缠绕的太近,要让每一层中间都充满空气,这样火才能烧的旺,并且延长火把的使用寿命。
接着在用麻绳把毡子的上端和下端固定住,一根火把就算成了。
等都做完之后,刘振华发现火把的数量刚好是人手一个。不过他看到别克准备的毡子还有几条剩余的,显然是昨天他去了营地之后,数清楚了人数,回去认真做了准备。
“谢谢谢谢,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们一定尽快把路修通,让人民能尽快享受到便利!”
徐参谋激动地上前握住别克的手。
但他说的话却太文气。
别克一个劲儿的笑,其实根本没有听懂多少。
刘振华见状,直接拥抱了别克一下,然后对着他说道:
“等我们完成了任务,山这边和那边嘛,就通了!你的牛啊,羊啊,马啊,就可以直接过去!不用绕圈子!”
经过刘振华这么换个说法一讲,别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座山从他爷爷的爷爷再往前的时候就矗立在这里,因为它,每年转场的路程要增加十几天。
在里面修通一条路,这可是别克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要是路通了,就算赶着一大群牛羊,翻过这座山也就是三五天的功夫,大大节约了时间!
火把分给每一个人。
为了节约,刘振华特意让大家不要先点着,当确切的发现与野兽并且威胁到队伍的安全时,再统一点燃。这样的话,火势更旺,火光更大,对野兽更具有震慑。
刘振华握住火把,隐隐有种预感。
他觉得若是昨晚的野狼再来,它们是不会害怕这火光的。到时候的拼杀,肯定要比昨夜更加血腥残酷!
日头渐渐倾斜,气温也开始骤降。
别克停下步子,回头给大家说,再翻过前方,就可以登顶冰峰了。他让大家先短暂修整片刻,喘口气。
队伍里没有海拔仪,刘振华凭借自己身体的感觉,这里的海拔已经不低了。
尤其是四周,全部都是皑皑白雪。
唯有陡峭的地方,根本存不住雪,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大冰板,远看和玻璃似的,反射的眼光刺的眼睛生疼。
明明已经倾斜的日头,被这块冰板反射,直冲云霄,像是在天地之间勾连起一座银纱编织而成的桥。
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让刘振华身子一震,以为是什么野兽靠近。
别克看到他的反应,笑了起来。
刘振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一对一对的雪鸡正趴在不远处的雪窝子里,对着他们叫唤。
“真是怪了……明明是鸡,叫声却像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