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个字,如同惊雷一般,让帐内所有人都面上惊恐起来。
陛下,陛下要去……
大帐之内立刻便是乱糟糟的一片。
“陛下”,户部尚书王佐率先反应过来,心中巨震,脸色煞白。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曾可深陷险境。
臣王佐愿效死,以报天恩,绝不让陛下以身犯险。”
再接着,从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埜,翰林,郎中,一众臣子纷纷下拜。
当朱祁镇提出自己以身作饵时,这个最有希望突围的方案变得谁都无法接受。
如果是一位武将提出,那么此举就是天地可鉴的忠心耿耿。
如果是一位文官,哪怕是尚书辅臣,都是不愧读圣贤书的圣人子弟。
但这个人,唯独不能是天子。
历朝历代,哪有天子留下断后,臣子逃生的说法。
张辅额头冷汗直冒,死死握住指节,立刻改弦易张,抱拳请战:“陛下,老臣张辅愿率大军出营与瓦剌死战,为陛下争取机会。”
“臣愿随张国公一同。”
“臣也一同前去。”
……
张辅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是这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也要护送陛下冲出去。
这个最坏的办法,此刻却得到了文武大臣的一致同意。
十万大军可以尽丧,可大明皇帝,决不能在此处折戟。
这是一个底线问题。
皇帝在,土木堡就算败了,哪怕输的再这么惨,撑破大天也不过是一场伤筋动骨的惨败。
可若是皇帝没了,无论是死了还是被俘,江山倾覆,社稷倒塌,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天下的罪人。
失陷天子,这是一个谁都担不起的大罪啊。
朱祁镇哪里不清楚他们的心思,带着淡淡微笑:“诸公先起来。”
跪在地上的众人纹丝不动,像是没有听见。
朱祁镇见状也不强求,转而问道:“朕问诸公一个问题,文皇帝靖难之后,为何将都城从南京迁到北平府?”
王佐像是明白什么一样,赶忙想要出言回复,朱祁镇已是自问自答:“因为文皇帝乃是马上天子,自是清楚我大明忧患何在?
我大明忧患何处?
北方。
文皇帝迁都北平府,就是昭告天子,我大明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怎么,到朕这,这话就不算数了?”
“陛下”,王佐顾不上礼节,刚想插嘴,却被朱祁镇打断。
“朕当初想要御驾亲征,想像我父皇,我太爷爷那般,做个有军功的皇帝。
我太爷爷,五征漠北,千年未有之功劳,开创永乐盛世。
朕的爷爷仁宗皇帝,有着一副菩萨心肠,我爹章皇帝,勇武仁慈,所有才有仁宣之治。
朕继位以后,正统前八年,有三杨,有太皇太后,尚且延续仁宣之治。
八年以后,朕亲政以来,臣子多是宣德老臣,可国家事端四起,江河日下。
说到底,不是臣子的错,更不是百姓的错,是朕这个皇帝出了问题,是朕,对不起天下,对不起今日被困的大明将士。
万方有罪,都在朕一人啊。”
“陛下”,不少人已经眼睛通红,声音颤抖。
“是朕识人不明,重用了王振一党奸佞,竟让十万将士走上土木堡这条绝路,面临如此绝境。
是朕的错,那么自然就由朕来弥补,替他们寻一条活路。
张国公,你是四朝老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这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到时候恐怕天下震动,不得安宁。
朕是天子,受万民供养,理应护着天下万民。
朕,不能退,退了,朕还是朱家人吗?朕还配做大明皇帝吗?”
说到最后,朱祁镇自己都觉得平添一股豪迈。
张辅红着眼睛,半句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