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那次的分别后,阿景早晨要在反叛军中奔忙,每晚还会匆匆赶来珊瑚园与相约的人会面。而早已等待着的他每次也都会坐在那处,面带欢喜地迎接着她。
紧张而又轻松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好几天。
“之霖哥哥,你从小到大都一直呆在这里吗?”
阿景坐在珊瑚树下的秋千上,一前一后地摆动着脚丫,摇摆着毛茸茸的棕色尾巴,而瘦弱的秀气少年在她身后默默地举着手等待着。
“嗯,是的。我只见过海底的夜晚。”他神色微恸,似乎成日便是这副阴沉沉的模样。
没过片刻,秋千便落到了他眼前。他想也没想,用力一推,将她送上高空。阿景在失重的欢喜时,同样也突破了宫墙的束缚,彻彻底底将那独属于海底的蔚蓝尽收眼中。
在陆地上习以为常的日月交替被深深的海水所掩盖,所能见到的光景便是海中的的游鱼与静静摇曳的海草。在这里,没有风与雨的交杂奏鸣,没有热闹繁杂的街市,即使对话交际也会被海水深藏。仅有的只余寂静,那无边、墨色的寂静。
“那,你不会觉得很孤独吗?”她又问道。
殷之霖顿时一愣,微微地勾起嘴角来,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无光的眼眸,悲凉地回答道:“嗯,每天醒来后我都觉得很孤独。”
他一直是个敏感脆弱的孩子。
他从有记忆起就发现旁人对自己总是怪异地目光注视着。他们总是在私下讨论着他特殊的异色眼眸、银蓝色的头发,讨论他总是如此瘦弱的身体。甚至在仆从的窃窃私语中骂着他是“杂种”。却不知上天同样赐予他清晰的双眼,灵敏的听觉,让他得以将这些恶言恶语一并收下。
他虽表现无恙,却会在深夜的被窝中偷偷啼哭。每日早晨奴仆也会恭恭敬敬地唤着他“大殿下”,可私下那副丑恶嘴脸却会在他眼中结结实实贴在虚伪的面上。
他没有朋友,只能每日期待着母亲的看望。她很温柔,每次都会开心的陪着他玩,可那只是偶尔,她每次都在忙着操劳国事。平日里他只能看着行人匆匆,无所事事地把玩着自己的木作。
而如今,母亲随着重压与年迈,对长大成人而又幼稚的他越来越不满,却又小心翼翼地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令他挣扎而又痛苦,但长期以来的逆来顺受使他无法反抗。
吱吱呀呀晃荡着的秋千无人推动,渐渐停了下来。而早已静静观察他许久的阿景跳下秋千,看着他呆滞无神的目光,悄悄地走到他身边,以身高的劣势拽了拽他的衣角。
…………没有反应。
于是,阿景扯了扯他的披风。
…………披风被扯下来了。
阿景双眼一眯,觉得十分不对劲。于是搬来一把凳子,踩了上去,用稚嫩的小手捏了捏他柔软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