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过是偶然间的相遇,未来自然会有偶然间的别离。
可到了别离的那天,少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一杯掺了水的酒。
即便是天底下最爱喝酒的人,都宁愿弃之不饮的水酒。
可他现在已经无法再细想下去了,因为天已经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也早已远离了那一片花田。
言许现在只知道自己应该往东走。
东边是雍州,北城有一个院落,那是现在唯一能够让他感觉到安全的地方。
雍州,北城。
日落西山,天色渐沉。
黄金炎龙备好晚膳,擦干双手走出厨房时。
就看到华蕴在院中的梅花树下将一个刚刚雕好的小玩意深深的埋了下去,然后就站在那里,看着地上散落的梅花。
虽然已经立春,天地间的寒气依然很重。
华蕴的手已经冻僵,苍白的脸被冷风吹得发红。
就连发梢上也落了些许梅花,可她却浑然不觉,一动不动得站在树下。
黄金炎龙知道那个雕像所刻的是华蕴心中最亲近的人。
而现在,她不得不一步步和这个人告别。
每次人像被主人亲手埋入地下,她的一部分生命都像被那人像带走,迅速流逝。
虽然已经见惯,但黄金炎龙还是于心不忍。
因为华蕴实在太过孤独寂寞。
无论他们走了多远的路,去过多少地方,她都是同样的孤独寂寞。
他本以为陪主人随处散散心,到处见见人,再安安静静得过上一段日子,她的心结就能解开些许。
可事实上主人这些年从没有一天是完全快乐的。
她那份难解的心结,无论何时都在折磨着她,令她身心俱疲。
在黄金炎龙的心中,主人本该是天下最有作为的人,无论是谁都比不上。
可主人自从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后就有些自伤自苦,仅仅是为了一个人。
也因为这样的自苦,她永远都只把别人的安危放在心上,对自己的生死却可以全然不顾。
只有在很偶然的情况下,主人才能间歇的从这种寂寞中抽离。
比如结识了新的朋友,就像最近的那个少年。
言许是个奇怪的少年。
黄金炎龙虽然一个字都没问,但根据识人经验,他知道这个冷漠倔强、心思深沉的少年不但经历和背景十分复杂。
甚至与主人和临慕洲的为人性情也大相径庭。
可他依然觉得那少年不错,因为当二人与言许相处的时候,他能够在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一些笑意和活力。
那种活力是二人与其他朋友相处时所少有的。
所以黄金炎龙觉得自己不能再苛求什么,毕竟在这世上,有几个人的身上没有沾满鲜血?
有几个人敢说手中并无冤魂?
因为整个天霁大陆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像主人这样的人。
自从临慕洲带回这个奇怪的少年,二人似乎找到了一件感兴趣且觉得有意义的事。
这令黄金炎龙十分新奇。
华蕴作为凰血传承,不但自幼锦衣玉食,更是一个钟鸣鼎食之家走出来的大周郡主。
即便黄金炎龙从未在王府呆过,他也知道主人是个没有做过一丁点杂活的人。
但二人把那个少年照顾的很好,不但指点过那少年念书修习,甚至还将暗器的手法也教授给他。
所以他给言许裁制新衣、并找一柄趁手的武器时,也完全是出自自愿。
主人和临慕洲看重的人,他也不会怠慢。
黄金炎龙甚至在关于少年的事上都非常的用心,因为他希望少年可以多留一段日子。
可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无论是主人,临慕洲,还是言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