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前店后房的小卖部通常有个特点,就是店门归店门,房门归房门,各走各的,一般也会在门店和后院之间开个门,方便闭门锁户之后有人买东西啥的好招待。
王东生家就是这样的布局,他和我爹就是从店门进去,又穿过小卖店径直去了后院。
我和贾山也不是第一次来,自然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侧门,暗暗道了一句天助我也,幸好侧门还没上锁,此刻正开了一道小缝,漏出院里的灯光来。
门里刚好停了一架驴车,我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和贾山一前一后侧身闪进去,把身子藏在驴车的阴影里,定睛朝院子里细瞧。
只见院子里用一根木杆挑起一盏大灯,木杆上拴着一头灰色的毛驴,这头驴肚子滚圆,毛发凌乱,站在明晃晃的灯光里,局促不安地原地踱步。
我爹正站在毛驴旁边,一只手在毛驴肚子上轻轻摩挲着,时不时稍微用力按一按,脸上神色莫辨。
王东生站在一旁,一脸紧张地搓着手,紧盯着我爹的一举一动,脑门子上全是汗。
“师父这是干啥呢?”贾山小声在我耳边问。
“给驴检查,王东生不是说了么,这驴不肯吃料,要么是驴消化出了毛病,要么是草料有问题,我爹就是在检查是不是胃胀气一类的毛病。”我好歹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小兽医,这点小问题自然难不倒我。
可旋即我就傻眼了,因为我看见我爹竟然用剃刀把驴肚子上某个位置的毛小心地一点点剃掉,之后从出诊箱里拿出一根半条胳膊那么长的针来,用酒精棉花小心地擦拭一遍之后,瞅准位置,缓慢又有力地把这根长针刺进了驴皮里。
这针也就麦芒那么细,我爹小心地用食指和拇指捻着针,一点点驴肚子里送,一边往里送一边小心地把耳朵贴在驴肚子上听着什么。
“好家伙,师父这是要给驴放气儿啊!”贾山啧啧称奇,“你说这驴肚子这么大,不会是揣崽了吧?”
我回头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没看见这驴的那啥明晃晃地在俩腿中间吊着么,这能是个母驴?”
贾山被我说得老脸一红,“我那不是没注意嘛,那师父这是在干啥?我还是头回看见这么治驴的。”
我也不知道爹这是在干啥,但是咋能露怯?于是开始胡编乱造,“应该就是你说的给驴放气,你看这驴的肚子这么大,保不齐是吃了春草,结果胀气了,自己又排不出去,这气撑着胃,自然就不肯吃东西了。”
我俩在这边小声叨咕,那边我爹却已经把针扎进去了一多半,只在外头留下一小截针尾,轻轻捻动,等这头驴突然像是吃痛似地叫了一声,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把针拔出来。
“康师傅,咋样?”王东生一脸紧张,小心地问。
我爹用酒精棉花仔细擦拭掉针上的污物,还没等说话,那头驴忽然咕呱咕呱地大叫了几声,旋即两条前腿一叉,垂头狂吐不止。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驴吐的,分明是无数细长的红色虫子,在地上疯狂扭动。
好家伙!难道这头驴是被虫子寄生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