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神情微变:“你的意思是说,帮了流民,流民暂时有了住处,就不用进城当奴仆了,城里的人挑不到下人,就会怪罪到帮助流民的人头上?”
福三点了点头,表示大致是这个意思。
他说不明白,事情很复杂,涉及到的也多,除了奴仆外,这些流民都是政绩,礼部的政绩,京兆府的政绩,谁插手,谁就得罪人。
楚擎不明白这么多弯弯绕,他只是觉得这世道挺可悲的。
他想起了第一次去陶府的时候,一句“朱门酒肉臭”,陶少章为之折腰,言说在赣南道游历的时候,那地方水患,相隔一坊,知州府内满是靡靡之音,酒肉满堂高歌起舞,而府外,躺着几十个瘦骨嶙峋衣不遮体的乞儿。
京城不也是如此吗,城内歌舞升平,城外的乱坟岗,哪一日不添几具尸骨。
楚擎叹了口气,站起身回卧房睡觉了。
他还是不习惯生活于这个该死的世道之中。
当个好人,简单,可做好事,太难了,甚至比做坏事都难。
想要做坏事,一咬牙,心一横,搏一把,生活或许会滋润一些。
可要做好事,需要能力,需要关系,因为不能好心办坏事,还会得罪人,承受做好事的后果。
也难怪这世道坏人多,当好人的成本和风险太大了。
这个世道,需要小心翼翼,需要谨慎,谨慎到连做好事都是一种奢求。
回到卧房,楚擎不去再想这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还未到辰时,楚擎被福三叫醒了,说陶家庄子的大丫鬟陶一和吴刚来了,带着些文书。
楚擎没想到这丫头性子这么急,哭笑不得的起了床。
在陶家庄子倒是说了,“商业合作”得草拟一些文书,楚擎没当回事,让陶若琳拟定好再来楚府找他,没想到这么快。
让福三将人带到正堂后,楚擎简单洗漱了一番。
来到正堂时,吴刚倒是显得有些拘谨,陶若琳也不知道是找管家还是福三要了个大饼,正吭哧吭哧的啃着。
见到楚擎来了,吴刚站起身行礼,陶若琳擦了擦嘴,敷衍的也行了个礼。
“至于吗,一大早就过来。”
陶若琳笑嘻嘻的说道:“你要去衙署当差,自然要早早的来呀。”
“也是。”楚擎走向书案,看向上面摆着的文书。
很简洁,与当时谈的没有任何出入,也盖上了陶字大印,还有个手印。
鬼使神差的,楚擎转过头看向陶若琳:“就那个空心砖石,能不能多打一些,送到工部?”
“为何?”
“随便问问。”楚擎苦笑了一声:“工部说城南有好多流民,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想用一些空心砖石看看能不能盖一些遮风挡雨的地方,可能会给钱吧,也可能不会,反正就是想顺手帮帮那些流民。”
陶若琳先是愣了一下,凝望着楚擎,过了半晌,突然将半张大饼卷起来塞在嘴里,三口两口咽了下去,险些没噎住,又是一把摘掉了面纱。
“好呀好呀。”陶若琳猛点着头,笑的和花儿一样:“那我们多坑一些大臣。”
楚擎痴住了。
如同春日的第一缕清新的风,这一刻,楚擎感觉到很暖,仿佛陶若琳的笑容,照亮了整个世界。
陶若琳还在笑着,双眼,如同弯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