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上到老夫人,下到婆子丫鬟,各个神色异样,再次看向踏雪时眼神都不复方才的“欲先除之而后快”,反而有种“退避三舍”的微妙敬意。
倒是秦氏,仍有些不甘心:“若当真是小王爷养的猫,怎的会与表小姐如此亲近?而且我方才听下人说这猫是和表小姐身边的丫鬟一起出现的,怎么瞧都像是她们自己养的猫,可别是因为害怕老太太责怪所以就平白往人家小王爷身上扯,稍后若是漏了没得惹人笑话。”
老夫人:“卿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今儿一早便发现这猫在我院中,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瞧着这猫毛发顺滑,身材丰润,又兼双瞳异色,不似寻常的野猫,恐是哪个大户人家娇养的,后经丫头提醒才想起昨夜小王爷进府寻猫的事情。”
顿了下,慕云卿又道:“不过,我昨日并未亲眼得见这猫被小王爷接走,是以也难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小王爷的猫,只是觉得哪怕些微可能也断然不该冒险,否则小王爷怪罪下来,恐会影响两府往来,因此暂时将其关在房中让丫鬟看着,想等大舅舅散朝回来再做决定。”
老夫人听着暗暗点头:“卿儿考虑得极是,此事马虎不得。”
秦氏冷哼:“既如此,那这猫怎的会出现在抱厦呢?”
慕云卿微摇螓首,髻上流珠轻动:“我不在院中,不清楚个中缘由。”
说着,她微微侧过头去唤一两:“一两,方才是怎么回事?”
一两上前,乖巧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原是奉命看着这猫的,结果您刚一走它就四处乱窜,还想来挠奴婢呢,奴婢记着您的叮嘱不敢伤它便想躲到外面去,谁料门才开了一个缝儿它便蹿了出去,奴婢一路追着它到了花园,原想拔点荆芥草将它引回屋里,不想草还没拔完呢它就没影了,奴婢来抱厦原是想向您请罪的,没想到误打误撞在门口看到了它。”
言外之意便是,是猫自己跑出来的,与我无关。
秦氏听完差点没背过气去!
全都赖在猫身上,偏这猫她还得罪不起,难道她女儿就白被挠了不成?!
老夫人叹息道:“若这猫是从康王府跑出来的也就罢了……”
秦氏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愤愤道:“即便这猫是小王爷养的又如何?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只猫!难道菡儿堂堂侯府千金还敌不过一只猫有分量吗?!”
“依我看,这猫连同这没用的奴才,都一并打死才好!”秦氏说着,还不忘狠狠地剜了一两一眼。
闻听此言,慕云卿撸猫的手一顿,淡淡地瞥了秦氏一眼,她凉声道:“瞧着时辰,想来大舅舅也快散朝回来了,届时请他前来,一看便知。”
这厢慕云卿话音方落,便见川宁侯沈苍朝服未换,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连给老夫人请安都顾不上,直勾勾地盯着慕云卿怀里的踏雪,眸光亮得骇人。
秦氏淌眼抹泪地看向川宁侯:“老爷……”
“当真在这!”川宁侯连看都没看她,径自越过她走向慕云卿:“卿儿,快将这猫给我。”
见此情形,众人心里都有了答案,这猫定然就是小康王养的没跑了。
偏秦氏不死心,定要问上一问:“老爷,不过是只猫而已,您缘何如此激动?”
“你知道什么!”川宁侯冷声呵斥道:“这是康王府那位小祖宗养的猫!”
他方才散朝回府,正赶上容锦来府上找猫,是以他才如此心急,就怕府中的下人恐老夫人怪罪将这猫给伤着了。
昨日小王爷对这猫的在意他看在眼里,若真叫它在他们府里出了事,怕是就此将人得罪了。
眼下见踏雪安然地被慕云卿抱着,川宁侯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唉,幸好无碍。”
秦氏不愿相信,怔怔道:“竟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小王爷眼下正在前院正厅等着呢!”
闻言,慕云卿撸猫的动作一滞,细密的睫毛忽地一颤。
容锦来了!
秦氏:“可是老爷,这猫方才抓伤了菡儿,大夫说那伤纵是好了将来恐也会留下疤痕,这对女儿家来讲如何使得呀!”
“那你要如何?让那小祖宗去给菡儿赔礼道歉?”川宁侯一副“你脑子是不是也被那猫抓伤了”的样子:“我百般讨好康王府不得其法,你倒好,反让我去得罪那府上!”
“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今日莫说是菡儿被这猫抓伤了,纵然是我,也只能忍着。”不过,倒是可以不着痕迹地将此事透露给小王爷知道,也好叫他明白欠了侯府一个人情。
川宁侯说完便伸手要将踏雪抱过去,却不料踏雪上去就是一爪子,直挠得他手背上出现了三道血痕,血珠儿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啧!”川宁侯皱眉,眼中有杀意。
但正如他方才所言,只能忍着。
慕云卿倒是极爱看他们这副看不惯踏雪可又干不掉踏雪的模样。
秦氏上前拿帕子包住川宁侯手上的伤口:“老爷小心,这猫野得很,要不还是让小王爷自己过来接吧。”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慕云卿:“……”千万不要!
好在川宁侯并未听秦氏的,反而说:“你还想支使小王爷?简直妇人之见!”
说着,川宁侯的视线落到了慕云卿的身上:“这猫在云卿这倒是乖顺,不然云卿你随我去一趟前院,将这猫抱给小王爷。”
慕云卿:“……”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慕云卿自然是不想去前院见容锦的,可事已至此,她不去容锦便要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心里虽想得明白,可真到跟着川宁侯往正厅去的时候,慕云卿的心情和脚步一样,都异常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