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解元,不知你可认识堂下女子?”说着,高盛示意他看向陆成欢。
沈晏只匆匆一瞥便收回了视线,不卑不亢地回道:“观其样貌,很像是家中行六的堂妹……”
话音未落,他似察觉到了不妥,又改口称:“是昔日川宁侯府的六小姐。”
“只是像?不是她本人?”
“不是。”
“你怎会如此肯定?”
“启禀大人,昔日在侯府,六小姐并不得宠,衣裳首饰甚至还不如那些得脸的大丫鬟体面,我因怜她年幼,偶尔出门便会买两样回来悄悄给她,她最爱各种耳坠子,我也买得多,可这位姑娘却未戴耳饰,若我没有看错,她并无耳洞,这东西从无到有容易,从有到无虽也可能,但绝非一日之功。”
从沈妙欢离世至今,不过几月光景,那耳洞根本没有长死的可能。
沈晏说得有理有据,唬得人一懵一懵的,别说高盛他们,陆成欢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可真实情况却是,她本来就没有耳洞。
沈妙菡她们都是自小穿耳,可她出生时大伙儿一见是女娃就都散了,压根没人管她,能记得让下人给她口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想得起来穿耳这种事。
再说高盛想起之前慕云卿问的有关胎记的问题,便也依样画葫芦又问了沈晏一次,说:“那不知六小姐身上可有何胎记?”
眉心一沉,沈晏凉声道:“男女有别,这却不得而知。”
“额……是手腕关节处,你可有印象?”
“不曾记得有。”
“确定?”
沈晏坚定地点头:“我买过镯子给她,事先量过她手腕的尺寸,从未见过什么胎记。”
听到这话,陆成欢便适时略卷起袖管,当众露出了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腕,只见那关节偏上一指宽的位置有一个小拇指甲大小的红色印记,虽然不大,但很醒目。
她若当真是沈妙欢,同侯府那些生活十数年,即便再是不惹眼也总该有人见过,不可能全都没有印象。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情况已然十分明朗。
陆成欢就是陆成欢,而非昔日川宁侯府的六小姐,两人不过容貌相近而已,但天下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足为怪。
其实这件事不是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而慕云卿定要耐着性子陪季莹唱完这场戏,也是想趁机证明陆成欢的身份,今日之后,她便不必再躲躲藏藏了,毕竟连京兆府府尹都判定了此事,寻常百姓又岂会有异议!
而且,她的目的也远不止此。
季莹既然敢出招,那就别怪她让她有来无回!
朝季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慕云卿忽然对高盛道:“高大人,此事摆明了是季姑娘诬告,我甚至怀疑,她诬告也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在牢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置舍妹于死地。”
听慕云卿提到了陆成欢中毒之事,高盛心里“突突”直跳。
那日慕云卿将陆成欢从牢里接走之后,牢头便向他承认季莹曾命人来牢中打点过,不止是让他们寻机折磨陆成欢,她甚至说,想让他们毁了她的清白,左右女儿家最在意名节,多半也不敢声张出去。
高盛听完都震惊了,不敢想象这话出自一位国公府的小姐,暗道这小女娃心思怎可如此歹毒。
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如今再说是季莹害了陆成欢,高盛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好在此事不算是全无头绪,他已经命人在追查了。
说来也巧,慕云卿这边正讨说法呢,说法就来了。
原是前两日牢头手底下的一个狱卒忽然不见了,偏偏就是在陆成欢出事之后,是以高盛便命人四处搜捕,务必将人抓回来盘问,之前一直没有下落,不想今日落网了。
那狱卒名为陈四,是个年过而立的汉子。
他刚被压到堂上就将一切都招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卑职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收了季小姐的银两首饰,听她的话下毒谋害陆姑娘的……”
季莹一听整个人都懵了。
高盛怒目圆睁,一拍惊堂木,呵斥道:“是何情况,你细细说来!”
“是是是。”
陈四连连应声,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原来,他素日爱赌,之前欠下一大笔赌债,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到了季莹耳朵里,季莹便说可以给他银子让他还清赌债,不过前提是要帮她除掉陆成欢,也就是给她的饭菜下毒。
听陈四说了这许多,季莹可算是回过神来了,立刻反驳道:“你撒谎!简直一派胡言!本姑娘根本就不认识你,几时给过你银子,又何谈叫你去害人!”
“嘿!你居然还不承认!”
“你少血口喷人!”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争不出个高低来,高盛拍了拍惊堂木打断了他们的话,皱眉看向陈四问道:“你说是受季姑娘指使,那你可有证据?”
“有!我有证据!”陈四眼睛一亮,立刻说:“她给卑职银子的时候,说现银没那么多了,给了卑职几样首饰。”
“首饰在何处?”
“有两样叫卑职去还了赌债,剩下的都在卑职家里炉灶底下藏着呢。”
高盛闻言看向左右,示意他们速去陈四家搜查,结果不出所料,还真就给搜出来了。
季莹向来喜好奢靡,她所戴的首饰多半来自玉瑶轩,那里的钗环首饰每种样式只有几个,有些甚至是独一份儿的,究竟都被何人买走了只消一问便知。
这下人证物证俱全,任凭季莹说破了天也狡辩不得。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孙氏忽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