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卿起身走到桌案后坐下,拿笔蘸了墨在纸上写着什么,听到紫芙的话,分神轻轻“嗯”了一声。
凡有外出的事情,她必带一两和青黛,因为她们俩会武艺,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她们俩能发挥的作用绝对比秋桑和紫芙要大,就是如此简单的原因,并不为别的什么。
若换了之前,紫芙听说慕云卿又让一两和青黛随身服侍,心里定然要不是滋味的。
但这一次却没有。
她贴心地站在旁边为慕云卿研磨,视线瞥见信中的内容,她语气轻松地同慕云卿闲聊道:“王妃这封信是写给沈四公子的?您要邀他一起去敬香?”
“难得有机会能让他和清瑶见面,自然不能错过。”
“您待宁安郡主真好,处处都为她着想,连婚姻大事都操着心呢。”
“清瑶待我更好。”想到那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慕云卿便不觉弯起唇角,但还是纠正紫芙道:“而且,我不过是尽我所能为他们提供一些机会,并不是要强行将他们绑在一起,最终能否修成正果,还要看他们两人自己的选择。”
笔尖一顿,慕云卿忽然抬眸看向紫芙,温柔地笑说:“你和秋桑也是如此,我虽会为你们操持,但绝不强求。”
“小姐……”紫芙神色动容,一不溜神便没有注意身份。
慕云卿也并不怪罪,除了面对敌人,她对其他人向来没有那么明显的尊卑之分,也鲜少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何况眼下屋里又没有外人,唤她“小姐”,她反而觉得亲近些。
紫芙定定的望着她,眸光闪烁,明明灭灭的:“您真的会成全奴婢吗?”
“这是自然。”
闻言,紫芙立刻拜倒:“奴婢多谢小姐、奴婢多谢小姐。”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慕云卿忙将人扶起,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瞧你这样,想来是已有了心仪之人,若你们两情相悦,我便给你们做主。”
“小姐别笑话奴婢了。”紫芙俏脸一红,扭过身去不肯直言。
慕云卿见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料想是她还没打定主意,便也没有继续追问,想着等她几时想说了自然会说。
收回视线,她继续写准备给沈晏的信,主要是告诉他后日她和乐清瑶要去金安寺上香,邀他同去,另外又仔细叮嘱他一番,这次千万别再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清瑶瞧了!
沈晏看到信的时候,真是……百感交集,既觉得丢人又感到无奈。
他也知道一直盯着瑶儿看有唐突她的嫌疑,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啊,想着下次再见她还不知是猴年马月,他就忍不住想一次看够本。
不过既然慕云卿特意嘱咐了他,沈晏便估摸着大抵是上次见面后自己给瑶儿留下了太过无礼的印象,于是这次立志要克制一些。
沈晏给自己做了两日的心理建设,结果真到了那日见面的时候,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就倒戈了,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始终追随着乐清瑶的身影。
但不幸中的万幸,他的“无礼”行为在容冽更加无礼的行为对比下,竟显得没那么无礼了。
沈公子顶多只是看看,那位容公子可好,直接上手了!
自己的马也不骑,偏要去和沉鸢挤。
对于这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沈晏是欢迎多过防备,因为容冽的存在,他觉得自己的“盯妻行为”都变得含蓄了不少。
其实本来去金安寺敬香这事就只有乐清瑶和慕云卿两个人,但因为慕云卿声称容锦有事要忙没办法陪她们一道去,又不放心她们俩单独出去,就找了沈晏沿途保护。
然后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容冽的耳朵里,他表面上挑慕云卿的理,说“为何他与沈晏同为她的兄长,她有事却只找沈晏帮忙而不找他”,可实际上背地里他却说尽了好话,央求慕云卿下帖请沉鸢一起去金安寺,这样一来,他也能趁机见见媳妇以解相思之苦了。
慕云卿想想也是,沈晏和容冽同为她“异父异母”的兄长,她没道理厚此薄彼,于是,架不住容冽的软磨硬泡,到底给沉鸢下了帖子,只是人家会不会赴约她就不敢保证了。
让人意外的是,沉鸢还真去了。
而且在容冽追问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会来所以才答应赴约时,她给出的答案是这样的:“我知道是你的主意。”
否则平白无故的,慕云卿没道理会忽然邀她去敬香。
容冽一听沉鸢这话,乐得跟朵花儿似的:“阿鸢,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是因为我才来的是吗?”
沉鸢拢了拢手里的汤婆子,听着车外风声,想着方才出门时看到的昏暗天色,担心晚些时候会否下雪,听到容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便随口应了一声。
直到手被人用力握住,她才恍然回过神来,见容冽神色激动地正盯着她看。
她被他瞧得不大自在,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她挣扎着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敌不过他的力气,最后没有办法,只好说:“你……你手太凉了。”
果然,这话一出,容冽立刻就撒手了。
沉鸢眸光微动,默然片刻,还是将手里暖呼呼的汤婆子递给了他。
“阿鸢……”容冽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我来见你,是有事同你商量。”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绝无二话!”
“我们的婚事……能不能延后一段时日?”前不久容冽已经去沉家下聘了,霸王似的,放下东西就走,根本不给她爹娘拒绝的机会。
如今京城内外都知道沉家与长公主府结了亲,这事基本就算定下来了,是以这会儿容冽听到沉鸢的这番话,倒没觉得她是想悔婚,可延后要延到什么几时呢?
容冽私心里自然是不想拖延的,可方才大话已经吹出去了,覆水难收,只能硬着头皮问:“你想几时出阁?”
“明年开春。”
“……”一杆子支到明年去了,这中间可是还有两三个月呢:“阿鸢,为何要拖这么久?”
“我想留在家里陪爹娘过个年。”
“那咱们也可以过完年就立刻成亲啊。”
“那会儿天正冷着呢,出行多有不便,还是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比较好。”见容冽面露为难,沉鸢便道:“你方才说过只要能办到,便绝无二话。”
容冽现在可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无奈,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就是钉,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应下。
见状,沉鸢却也没有特别的开心。
事实上,她并不是非要等到明年开春再成亲不可,她只是想再给容冽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反悔退婚的机会。
无论她如何自珍自爱,再怎么不将外人的言论放在心上,她嫁过人是事实,将夫家告上公堂也是事实,同容冽之间的家世身份有尊卑之别更是事实。
她不知他如今这般是否是一时兴起,所以想再等一等,等着看他是热情渐消,还是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