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道长前半句说得有些玄乎,除戎锦之外的人自是听不太懂,但那后一句他们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分明是让他们放弃救治慕云卿,任她就此香消玉殒的意思。
梅行思听完当时就火了:“老杂毛!你放什么诌屁!老子辛辛苦苦寻你来此,难道是让你给我徒弟送终的吗?!”
当日梅行思跋山涉水去找玄灵的下落,原是为了医治戎锦的心疾,是以好不容易找到玄灵的踪迹后,梅行思便火急火燎地带着人往北齐赶。
没想到进了临安城这老杂毛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今儿忽然冒了出来就说出这许多丧气话来,不怪梅行思同他动怒。
其实怒火中烧的又岂止梅行思一人!
这房中站着的,有几个听了玄灵道长的话还能继续保持冷静的!
不过让人倍感奇怪的是,若按戎锦的性子,换了往常早一言不合将玄灵道长给剁了,今日他反倒成了那个最淡定的人。
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拳,戎锦的眸子暗了暗,沉声道:“还请道长借一步说话。”
玄灵闻言,心知他仍没有死心,不觉蹙起眉头,摇头叹息一声,默默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待到行至无人之处,戎锦的声音蓦然转冷,语气竟透出几分熟稔:“我从前便曾说过,我一定要救卿卿,不惜一切代价。”
倘若这会儿慕云卿在场便会发现,这位玄灵道长与她梦中所见的那位道人生的一般模样。
玄灵道长一甩拂尘,淡声道:“善人已有那稀世雪莲在手,再加上梅行思的医术,想要救活那女娃儿并不难。”
“那日后呢?”
“日后?”玄灵道长顿了一下,目露悲悯:“身如蒲柳,病灾不断,恐难寿终正寝。”
戎锦漆黑似渊的眸子倏然闪过一抹冷芒。
薄唇微启,他嗓音清冷地说道:“道长误会了,在下所求不仅仅是要内子活着,而且是要她平安顺遂地活着。”
“请恕贫道无能为力。”
“道长过谦了,您连再生之法都行得,区区小事又有何难?”
“贫道一错,不可再错,善人也当如此,前尘已过,何必眷恋?”
眼神幽暗的眸子眯了眯,戎锦负手而立,若有所思地眺望远空,幽幽道:“道长当真不肯相助?”
玄灵眉头紧皱,缓缓地摇了摇头。
戎锦难得的很好说话,并不强求,而是认命般道:“如此……我便陪着她去好了……”
“什、什么?!”玄灵原本都抬起脚准备走了,听他这样讲便又硬生生将脚落了回去,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人命关天,岂可儿戏!”
戎锦扯了扯唇,讥笑道:“道长也知道人命关天,不可儿戏,却能冷眼旁观,坐视不理!”
明白他指的是慕云卿,玄灵一时语塞,而后辩解道:“生死有命,她本就该命尽于此,前世之举已是逆天而为,纵然这次贫道救了她,来日她也是要遭难的,而且随着距离她上一世的死期越近,她的情况就会越严重,最后还是个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玄灵道长又气又急,连那些故弄玄虚的话都不讲了,索性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戎锦更不是那等讲话兜圈子的性子,只回说:“道长又错了,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我能为她做的有限,既救不活她,那我就索性陪她一起死。”
“你!”玄灵道长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道长既不肯施救,在下绝不强求,慢走不送。”说完,戎锦也不跟他多废话,转身就走,背影决绝而孤勇,仿佛眼下就要赴死一般。
“你……你给我站住!”玄灵忽然出言制止。
这要是换了旁人,只怕听到他的声音就停下了,可戎锦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似乎走得更快了。
最后玄灵没了办法,连跑带颠地追上他,呼哧带喘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如此儿女情长!况你又是皇室子弟,当负救世济民之心,怎么能被这些情情爱爱困住,须知男儿立于天地之间,当以博爱为先,情爱为后,如此方为正道。”
戎锦本来没想理他,可听到这后两句,他本就阴郁的眸子蓦地一沉,忽然出手扼住了玄灵道长的脖子,将人狠狠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他眸中杀意已现,褪去了方才彬彬有礼的伪装,变得凶恶狠戾。
若非想着玄灵是唯一能救慕云卿的人,戎锦一开始就不会浪费时间和他多废话。
掐着玄灵的手越收越紧,但戎锦似乎又没有真的想要他的性命,而是说:“道长深有见地,我恐不及,在下不知何为正道、何为博爱,我只知道我的卿卿是此间唯一,天下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