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封喉。
江烈将满腔的悲愤之火倾注在了平雪剑的剑刃上,干净利落地抹了华业火的脖子。
正如江洛所言,江烈征战过沙场,杀过的人并不在少数,即使是在北伐之前,在治平县也杀了不少优伶教徒。对于江烈而言,算得上拥有丰富的杀人经验。
然而,这一回,江烈在狮炎军总部杀了华业火,当华业火倒下的那一刻,江烈手中的平雪剑也应声落地,他忽觉浑身沉重不堪。
华业火这算是主动要寻死,他是故意激怒江烈,相当于教唆江烈杀了自己。他是一个极其看重颜面的人,从不接受北疆边军的支援,到不接受神狮朝廷的诏安,他向来桀骜不驯。
这个时候的华业火却一改往日的桀骜,说出了心中的秘密,袒露出了他内心的柔软一面,内疚地、慷慨地、义无反顾地主动寻死。
华业火漂泊了一生,历尽了坎坷,五十多年以来,从未过上过踏实安稳的日子,或许他真的感觉到累了,或许只有这般慷慨赴死才能让他睡个安稳觉,才能让他好好休息一番。
江烈捡起平雪剑,轻轻抖落掉剑刃上沾染的血迹,将其插回了剑鞘之中,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索性就坐在了地上。
注视着华业火的尸体,江烈发现,华业火是闭着眼睛的,而且他的脸上仿佛挂着一丝微笑。
“华护法,一路走好。”江烈怅然若失道,“俗话说得好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总觉得,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你可恨不可恨?你太可恨了。江家庄上百口无辜的人因你而命丧火海,你简直是个恶魔,可恨至极。在红星寨听你讲了你的故事之后,我却发现,你之所以如此可恨,是因为你实在太可怜了。”
情不自禁地,江烈的眼眶湿润了,声音也变得沙哑:“你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年纪应该比我老丈人大一点,五十来岁吧,活了五十来年,你的人生目标归根结底就俩字——‘报仇’。要么就想着杀羿衷皇帝报仇,要么就想着杀江家庄的庄主江承流老爷报仇。去年,江家庄那仇你算是报了,今年,你们优伶教跟羿衷帝那因为一只狗引发的血海深仇也报了。结果,这俩仇都报完了,袁国采又成了你的大仇人了。你这辈子还有没有惦记过别的事啊?到死你都没有娶过一房媳妇,还土匪呢,连个压寨夫人都没有,你说你咋这么可怜呢?”
啜泣片刻,江烈续道:“你的故事要是写成一部小说,你必定是个个性鲜明的大反派,无恶不作但满怀苦衷,人格魅力值那必须得是拉满的。但要说你是个反派角色吧,你这人还真能处,有外敌来犯,你是真的敢抄家伙去冲锋陷阵!包括你们优伶教的教主萧正青,还有右护法洪三金,虽然好像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打起仗来,一个个的都不含糊,都能立功。你说咱俩咋就是仇人呢?咱俩要是没仇没怨的,兴许也能像我跟神狮军团大统领徐有志那样,做忘年交,称兄道弟。可惜啊……可惜啊……”
江烈站起身来,闭上双眼,双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深呼吸几口气后,睁开了双眼,俯下身抱起了华业火,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了棺材里。
值得庆幸的是,沙景送来了一口现成的棺材,使得华业火能够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