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烈正色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哭!把眼泪擦干净了,把话说清楚来!发生了什么事,如实说来!”
那人用衣襟抹了抹泪水,又把即将再涌出的泪水憋了回去,气喘吁吁道:“大帅,路上我脚底一滑,摔了一跤,正好,右脚的脚踝磕在了一块石头上,那块石头很尖锐,刺进了我的右脚的脚踝,然后我就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就眼睁睁地看着脚上的血不停地流,痛得我直接哭得稀里哗啦。”
这样一来,江烈就了解了大概的情况:“然后,他就扶着你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是这样吗?”
那人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是我们的都尉,发现有人落伍了,特地调头折回去,给我处理了伤口,然后扶着我来到这儿。都怪我,我让都尉自己走,不要管我,但他偏不,非得跟我一起陪葬。这样一来,就多了一个无辜的人需要受到惩罚。”
江烈转向旁边那个都尉:“他说的句句属实?”
那都尉连连点头:“大帅,绝对属实!虽然末将晓得,晚了会被惩罚,但末将做不到见死不救,末将没法丢下手下的兵不管不顾!”
“好样的,仗义!”江烈欣喜道,“以人为本,不放弃一兵一卒,这是咱们狮炎军的军官该有的样子!我哪敢惩罚你们啊?不对,你这个都尉不用惩罚,摔倒的这个你需要惩罚,好端端的能够跑到摔倒,还把自己伤成这样。行军打仗,流血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但咱们都得避免不必要的伤病,你先好生养伤,等你伤养好了,可得让你好好涨涨记性!”
纪诚问道:“大帅,接下来该要考察什么项目?”
“稍安勿躁,我先随便说两句。那个都尉,你归队。那个谁,你先找个地儿坐着歇会儿,别瞎动弹。段校尉,你去招呼个军医过来,给这小兄弟上点药,以防伤口感染了。”江烈说着便抖擞了精神,站到了整齐的队列最前方。
“肃静,大帅要训话了!”纪诚喊着也入了列。
江烈扶正了头盔,朗声道:“将士们!适才的撤退演习,倘若满分是一百分的话,我能给你们九十九分!因为三百多号人,只有两个人没有在我来之前到位,而且一个是不小心受了伤,一个是因为他受伤而扶着他过来才一起迟到的!所以整体而言,我对你们非常的满意!请把掌声送给你们自己!”
雷鸣般的掌声登时响起。
江烈续道:“你们都是精英,玳山分军有你们,我特别满意!战术撤退这个项目的考核,就算全员过关了!你们先锋牙这三百多号人可是代表了整个玳山分军,所以接下来的考察项目,你们照样得保持专注,认真对待!玳山分军检阅第二项内容,山地隐蔽!一刻钟之内,所有人都找好地方隐蔽,不许躲在别人家里头。一刻钟之后,我开始找人,再过一刻钟,没被我找着的,就算合格,到时注意看天,以火鸟为令,看到火鸟,没被我找到的,就回来这里集合,而且,火鸟上天之后的一刻钟内没有到位的,不能算合格,所以让你们找地方躲起来,并不是让你们疯狂地跑,别跑太远了哈。那就这样吧,解散!”
先锋牙全员散尽后,段彪策马归来,嘻嘻笑道:“大帅,这唱的是哪出啊?捉迷藏啊?”
江烈找了块光滑的大石头,坐了下来,笑道:“倒也不是不能这样子理解,就让他们找地方隐蔽起来,别让我找着。我现在要考察的内容,都是逆风战局用得着的。像这些什么撤退啦,隐蔽啦,都是战况逆风的情况下,或者打了败仗的情况下非常实用的。”
段彪翻身下马,将坐骑拴好,问道:“这是提前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了吗?还没打过仗,就先假设打逆风仗,打败仗啦?”
江烈摘下头盔,松了松腰带:“彪兄啊,我跟你讲,顺风局,是个人都会打,咱就说得夸张点,敌军总共二十个人,我军总共二十万人,即便我军是二十万个老弱病残,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够把敌军给淹死喽,你说是不是这样?”
段彪眨巴两下了眼睛,微微点头:“是这样,有点道理。”
“有点道理就对了!”江烈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所以说,顺风局没什么难的,再没经验的人来带兵,都能大获全胜。《兵法》有云——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敌顺我逆之时,方能体现将帅雄才大略。说得土一点哈,顺风的情况下能打胜仗,这是理所应当的,这不是什么本事。真正的本事是什么呢,就是快打败仗的时候,或者已经打了败仗的时候,能够将伤亡损失降到最小,能够让更多的人撤走,甚至反败为胜。反败为胜就先不考虑了,咱们就假设是已经溃不成军的情况下,要尽可能让更多的将士们保全性命,所以撤退和隐蔽就显得尤为重要。”
狮炎军的游击战术便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躲。”
这两项考察的内容并不是来自于江烈的灵光一闪,而是确确实实出自于《兵法》,那部《兵法》里用了长篇大论详尽地论述了撤退与隐蔽的重要性,所以江烈将这两个项目用作为检阅的内容。
会打逆风的战局,自然就会打顺风的战局。能够在溃败的情况下保全自身,就能在胜利的时候减少伤亡。
虽然当兵的人都想打胜仗,没有谁是愿意吃亏,是愿意打败仗的,但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况失利又经常是在所难免的,所以为败仗的善后工作做准备是合情合理的,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段彪恍然大悟:“还得是你啊大帅!不愧是你啊大帅!换做是别人的话,应该没有谁能有你这般的高端思想,能有你这般的新奇想法。”
江烈坐回到大石头上,摆了摆手:“主要也不是我有思想,主要还得是我兜里揣着的那部《兵法》写得好,这些都是《兵法》里头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我只不过是经过我阅读之后,把那里头的字搬到了我脑袋里头,仅此而已。”
此言虽然看似是在客气,其实正是事实。江烈的诸多治军之策确确实实都是由于看了《兵法》才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