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纪诚一时还难以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一提到伤亡情况便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
江烈完全能够理解纪诚的心情,毕竟他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的时候,第一次经历有战友牺牲的时候,他也是满腹惆怅,他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而且这回牺牲的战士们也都是江烈麾下的战士,江烈
然而,为将帅者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心理素质,无论是大败而归,还是伤亡惨重,都不能够沉湎于过往,必须重整旗鼓,朝前看,毕竟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只有未来才是能够被把握的。
于是江烈咀嚼着齁咸的盐焗鸡腿,正色道:“小诚啊,战争非同儿戏,真刀真枪是真的可以杀死人的,无论是打胜仗,还是打败仗,流血牺牲往往都是在所难免的,你身为一名总将,要学着逐渐去适应这种情况。没错,咱们这回有伤亡,很多弟兄阵亡了,不少弟兄受伤了,缺胳膊少腿的都有,落下的是终身的残疾,会让他们的家人倍感痛惜,但没有办法,刀枪无眼,这就是战争,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就是会有人出现伤亡。”
纪诚点了点头,呜咽道:“末将知道,但是……但是……我……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弟兄们是一个接一个倒下,我却……我却挽救不了,我……”
江烈叹了口气,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虽然咱们这回有伤亡,但是咱们已经是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了,对咱们玳山分军而言,这是首战告捷。试想一下,就在这天下,在这蚀骨大陆之上,还有哪支新建立的军队能够在毫无作战经验的情况下,第一次打仗就打赢,而且是全歼敌人,占了人家偌大的这样一个现成的据点,缴获了数不胜数的战略物资?还有谁?这是难度不菲的,但是咱们做到了,咱们狮炎军做到了,咱们玳山分军做到了!”
纪诚用污秽的手抹了抹泪水,斩钉截铁道:“大帅,末将一定争取,一定争取在日后多打胜仗,减少伤亡!”
江烈扔掉了吃剩的鸡腿骨头,擦了擦手,拍了拍纪诚的肩头:“这就对了,这是你应有的态度,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反正,这场仗打得很好了,已经算是漂亮的大胜仗了,你也没什么能自责的。哦对了,阮将军他们有没有教你们一首叫《精忠报国》的歌?”
纪诚应道:“没有。”
“没有就对了。”江烈斜望向天,“这首歌的意境跟你们玳山分军的情况不太符合,但其中有几句歌词还是有点关系的。是这样唱的,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虽然你们的手足忠魂并没有埋骨他乡,但大家都是何惜百死报家国。牺牲的弟兄们虽然已经牺牲了,但是他们的牺牲并不是无谓的,是有价值的,他们用他们宝贵的生命换来了一次千金难买的伟大的胜利!”
纪诚擦干了泪水,扶了扶头圈:“末将明白,末将这就去处理牺牲了的弟兄们的尸体,末将把他们带下了玳山,就得把他们带回去玳山上,魂归故里是他们最后的荣耀。”
江烈感慨万千,轻轻点了点头:“青山有幸埋忠骨啊……这些事交给别人去干吧,你张罗张罗,把缴获的物资,能够为己所用的,好生清点清点,你瞧你们这会儿这一个个的,还没有正规军的模样呢,得好好利用敌军的物资,把自己武装起来,好歹也搞得像正规军一点。”
“末将遵命!”纪诚说着便转身离开去办事了。
江烈坐回到交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望向了天上的明月,暗自出神。
“大帅,喝口水吧。”段彪为江烈端来了一碗水,递到了江烈手中,随即坐到了江烈身边的地上。
将一碗水一饮而尽后,江烈闭上了双眼:“彪兄,你说,我带他们这群新兵蛋儿来强行攻打这个据点,是对呢,还是不对呢?”
段彪摘下了头盔,抓了抓头上的虱子:“大帅,根据末将自幼跟着家父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经验,打仗的事情呢,经常都是没法用对错来衡量的。一次正确的战术布置,正确的战略选择,有可能换来全军覆没。而一场毫无头绪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打的仗,也有可能歪打正着,由于天时地利之类的各种运气方面的优势,就取得了大胜。所以就是说,前者是对的,但打了败仗,后者是错的,却打了胜仗。大帅,你晓得末将的意思吗?”
江烈微微点头:“我自然晓得,这就是以结果为导向。只要打了胜仗,只要伤亡尽可能小,只要战略目的能够达到,哪还有什么是是非非呢?打赢了就是好,再好的战术打了败仗,也是白搭。因为刚才看纪诚忍不住哭了,我就在想,我成立玳山分军,究竟是救人还是害人?”
段彪正色道:“大帅,这你不需要怀疑,这妥妥的就是救人!怎么可能是害人呢?说得土一点,那些阵亡的弟兄们是你杀的吗?是我杀的吗?都不是啊,是象军杀的!他们的死,是敌人害的!虬誓国让人家占了半壁江山去,虬誓国的老百姓们不奋起反抗,就能跟敌人相安无事了吗?不反抗那就是坐以待毙,能与敌人殊死奋战,虽然是有风险,有丧命风险,但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
江烈睁开了双眼:“彪兄,你跟我想的差不多,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的思想水平愈发进步了,我深感欣慰。其实,或许不会有人有什么错,错肯定是错在侵略者身上,错在他们要发动这种破坏和平的,非正义的战争。虽然说,蚀骨无义战,但是……哎……我只希望再也不要有战争了。”
说着,江烈从鳞玉镯中取出了之前奇袭茶溪时拿到的那块木牌,拿到眼前端详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天佑我儿平安。这块木牌是一个象军士兵身上带着的,他是侵略者,但也是可怜人,在战争面前,几乎不会有获利者,哪怕有,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受害者,都是可怜人。无论是侵略者,还是保卫者。无论是军人,还是王子皇孙,还是平头百姓。无论义战不义战,残忍的战争,对于天下苍生,都是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