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瑶无奈地耸耸肩，意思是：我这样子，还能怎样？
老朱拉着她的手，那手纤瘦无力。“你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该好好休息，这样坐久了很辛苦的。”他说。
“我成天在床上，烦也烦死了。”孙瑶叹口气：“还得打这个破点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哩！”
“放心，快啦！”老朱安慰她。停了停又说：“其实，前天主治医生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谈下了。
但因为刚巧昨天是最后一次路演的日子，所以我等到路演过后，一切有了结果才跑过来。你别怪我呵！”
“啊？路演结束，已经有结果了么？怎样的？快告诉我！”
老朱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调皮地眨眨眼：“放心，六点四五亿元，已经搞定啦！”
“哎呀，太好了！”孙瑶高兴地一挥胳膊，已经有准备的老朱迅速起身扶住点滴挂柱。
“小心，看你比我还兴奋！这要是弄掉了枕头可麻烦！”他板起脸，但是又很快咧嘴笑了。
是呵，用心做了这么久，甚至不惜和汉和决裂出来，终于融资成功！
换句话说，是产品在市场上优异的表现为企业赢得了投资方的尊重。
几十亿的估值不是靠数据夸大或者虚浮的文字表现，那都是吴芳带着公司团队一天、一夜地干出来的！
在经历了有一次创业之后，老朱觉得现在终于扬眉吐气，那些质疑产品生命力和可靠性的人可以闭嘴了。
不过，他今晚过来可不是仅仅报喜的。老朱扶着妻子躺好，他要和孙瑶做次认真的谈话。
“手术是成功的，医生观察了你这些天恢复的情况，还有其它器官运行的状态、数据。总的来说情况比较好。”
他说完拉了拉孙瑶的手：“但是医生说，你现在免疫力比较低，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工作，只能做些力所能及并且不至于身体疲劳的简单家务和活动。”
孙瑶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费解地摇摇头：“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老朱抿抿嘴唇：“即便你明天出院，你也不能再回到工作岗位了，不能重新去领导智亚、参与他们那个智心网的创业了。
你甚至不能担任领导岗位，因为长时间思考、会议，来回奔走和协调都不利于你。
你最好是在家修养，还得天天记录各种身体数据，比如血压、心跳、体重等等。”
“那、那我岂不是等于提前退休了？”
老朱艰难地点头：“差不多吧，就是这个意思。甚至医生都不建议你长途耗时的旅行，他希望你每半年还要回来复查一次，三年后改为一年一查。”
孙瑶默不作声。她倒不是不乐意在家，而是不大高兴自己闲着，这么着的话不是和个废人一样，每天只有吃饭和睡觉了？她有点难以接受。
“不过也有好消息。”老朱笑笑对她说：“咱们可以回家了！”
“什么时候？”
“周四上午我来帮你办出院手续，最迟吃过午饭咱们就坐车回去。顺利的话估计回家吃都来得及。你现在吃东西还吐吗？”
老朱关切地问。刚做完手术的那几天是吃不了食物，后来进流食倒还好，不料刚转成正常营养餐孙瑶就吐个稀里哗啦。
“好像过去了。”孙瑶说：“自从大夫换了点滴的药，今天只是有点干呕，但没有真吐，连酸水也没有。”
“那就好！医生说到这步就算是妥了。”老朱点头：“我让胡大姐在家给你准备些软和的东西，咱们不急，慢慢养起来就好。”
孙瑶默不作声，她知道老朱在安慰自己，但心里也有一个声音说：“怎能这样呢？”
“先出去再说吧。”她最后勉强地笑笑：“反正，不管今后怎么过，我是怎么也不肯在这里躺着了！”
果然，周四一切顺利，现在医院的办事效率竟出奇地高。
他们上午就办完了所有手续，老朱搀着妻子开始慢慢朝门外走，一抬头见朱绘出现在门口。“诶，你怎么来了？”他意外地问。
朱绘叫了声“瑶姨”，过去扶住她，说：“我来接瑶姨出院呐。你们放心，我可是正常请假的，没开玩笑哦。”
说着对门外叫：“人呢，你怎么不进来呀？”
没等老朱和孙瑶反应过来，门口出现个高高大大的男孩，用惊慌不安的眼睛扫了眼，鞠躬说：“伯父好，瑶姨好！”两个人顿时愣住了。
“绘绘，这、这是……？”孙瑶看向老朱，老朱摇摇头表示不知情，调头去看自家女儿。
朱绘“嘿嘿”一笑：“我猜您出院一定有不少行李，所以特地找了个打杂的。爸你看，他这身子骨，扛两只旅行箱都没问题！”
“绘绘，别胡闹！”老朱瞪了女儿一眼。
“我说真的呢，不是胡闹！”朱绘说着走进屋扫视一圈，招手：“林渠，赶紧进来！喏，这几样都是咱家的，全拿上别落下。”
然后又扭脸叫：“爸，你们在前头慢慢走，我俩马上跟来。你是坐车来的对吧，魏大哥呢？”
“哦，魏忠奇先去地下车库了。咱们从电梯下去，他把车开到电梯口汇合。”
老朱回答说。他本来还想再说两句什么，孙瑶扯扯他，低声道：“让孩子来安排吧，咱们先走一步，还得去护士站谢谢大家、打个招呼再走。”
“对，那我们先走，绘绘你们拿好东西赶紧跟上来！”
本来老朱想着把孙瑶安排好，他或者魏忠奇再上来一趟拿东西的，现在有这俩志愿者，看来是不需要了。
孩子虽然自作主张些，不过好歹算是帮上忙，老朱也就没再说什么。
林渠跟在后面拎着大部分东西。他本就是农家子弟个头又高，这两年在学校里伙食好，还喜爱篮球等各种运动，身体明显比来京时宽厚了很多。
坐在商务车的后排座上，他紧张得很，关键是头回坐这么好的车子，觉得眼睛不够用。
绘绘问挤不挤，他只笑笑。林渠关心的不是腿是否伸得开，头是否碰到顶棚，他是在琢磨，这车要是放在乡下，要种多少地、收多少稻米才买得起啊？
但是到了西山苑，他眼睛又不够用了。
绘绘从没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没提过自己的父亲，今天也只是告诉他要接亲戚出院，让他来帮忙的，没想到她家竟然……。
他把东西拿到客厅里，放下以后不安地叽咕道：“我、我先回去了。”
“着什么急？”绘绘拉住他：“吃完饭让魏大哥送咱们回去。”
“不用、不用。”林渠赶紧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开车送。”
绘绘“扑哧”笑了：“傻小子，你知道这里离城区有多远，你怎么回去，靠两条腿吗？”
林渠这才明白这地方有多远，只好听绘绘的先坐下和她家人一起吃饭。
饭桌上老朱倒没说什么，由孙瑶先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
“我叫林渠，江西人，在湖南长大，现在在这边上学。父亲是农民，以前在广东干过建筑工。”
“哟，自己考过来的？不错呀！”听绘绘得意洋洋地介绍了他的学校和专业，孙瑶吃了一惊，立即瞧了老朱一眼。
这时候老朱的目光明显柔和了，点点头：“嗯，手大脚大，是个吃过苦的孩子。这么说你和父亲相依为命？”
“不，我还有个姐姐。”
“哦？你姐姐做什么的？”
“猎头，哎呀！”林渠在桌下被朱绘踢了一脚，吃痛叫了声。
老朱立即用筷子敲敲碗边，瞪了搞怪的女儿一眼，又看看孙瑶。
“哦？猎头呀，不知道是在哪家公司呢？”孙瑶说着眼睛却看向朱绘。
她吓得立即低头装作吃菜，不敢往继母那边对视，心想：唉，这下糗大了，怎么忘记嘱咐这呆子一声呢？
“智亚猎头！我姐说那是最好的猎头公司！”
“她叫什么？”孙瑶眼睛亮了，转过头来微笑着问。
“许静。”
“咳！”老朱和孙瑶彼此看了一眼：“原来是朱莉的弟弟！”
“对，朱莉，公司的人就是这么叫我姐的。”林渠心里一阵轻松：“伯父也认得我姐吗？”
“当然，我可是她的第一个客户！”老朱呵呵地笑起来，气氛顿时溶解了。朱绘觉得自己总算吐出半口气。
唉，还好没挨骂。她觉得再多一秒钟自己可能就要紧张得晕过去啦！
其实朱绘不知道，当得知林渠是许静弟弟的时候老朱和孙瑶都发自内心的高兴。
他们了解许静，自然相信她的弟弟应该也绝非是个不靠谱的。何况人家自己从农村考到北航这985院校，而且学的是机器人交互专业。
嗯，不简单！老朱现在再看林渠，眼里的目光既有前辈的仁爱，也多了份长者的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