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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科群道:

“只怕不会有枪了,豆大胡子他们逃跑后,洋鬼子们又满营抄了一遍,谁还敢藏枪?藏枪的弟兄们被关了快半个月了,还没放回来呢!”

涂国强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我说有枪,准有枪,不信你们到时瞧好了!”

一个弟兄问:

“这又是枪,又是棍的,洋鬼子们会不会说咱是暴动?”

白科群没等涂国强搭腔便说:

“暴动就暴动!怕啥子?大不了一死!”

涂国强点点头:

“白连副说的对!弟兄们不要怕!如果当初咱们不从德信楼里撤出来,不也早就取义成仁了么?”

弟兄们纷纷称是。

打着手电筒的小豁子是林启明营长的勤务兵,对自己的营长极忠诚,这时插上来问:

“咱们走了,营长、营副咋办?”

白科群没好气地道:

“营长、营副在十二营,咱有啥办法?”

小豁子呐呐道:

“能……能把他们要……要回来么?”

涂国强拍了拍小豁子的扁脑瓜:

“营长、营副也会想法逃的,你小孩家少多嘴!”

又说:

“电表房我已探明了,在小红楼下层厕所旁边,平日总上把锁。有一回停电,我看到罗斯托带着工友开门进去过。咱得派两个靠得住的弟兄守着,到时扭掉门锁,进去断电。”

一个住小红楼楼下的排副自告奋勇地说:

“这事交给我!只要有你涂连长的命令,老子马上叫营区变得一团黑!”

涂国强满意地点点头,最后又说:

“弟兄们,咱们现刻儿全他妈的在一条船上了,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走则一起走,留则一起留,谁要敢单独行动,坏了弟兄们的事,我老涂决不饶他!当然,谁要有更好的主意,可以和我老涂商量,只要对弟兄们有好处,我他妈都会听的!”

弟兄们纷纷点头,都说涂国强言之有理,全指天发誓,要集体行动,生死与共。

弟兄们散去以后,涂国强非常满意,自觉着第九中国军人营从这一夜起换了天地。林启明和林启明所代表的岁月结束了,他叱咤风云的时光开始了。暴动成功,他是英雄,暴动失败,他依然是英雄。

他断定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在上海租界闹出这么一番动静,中外报纸都要大做文章的,没准他的像片也会出现在中外报纸上。那个他在记者谈话会上见过面的漂亮小姐,或许会揣着报纸满世界找他,闹出一段英雄美女的佳话。

在上海这座国际城市出名不算困难。团团副谢晋元四行仓库一战,举世闻名。如果四行仓库不在上海,只怕谢团副再打个半年、一年,也没这么大名气。

听说谢团副也在租界军人营里,日子过得比他涂国强好,洋鬼子把谢团副当爷敬着,谢团副每日收到情书都有一大扎。

他涂国强也会有这一天的。

那夜,于极度兴奋中,有根有据地做了一回英雄梦,在壮烈的梦中三次殉国。一次是在德信公司,他与涌上楼的鬼子们同归于尽了。一次是在医院里,林启明,费星沅都要逃——跟那个护士小姐一起逃,他偏不逃,被安南巡捕迎面打来的子弹击倒了。第三次是在军人营里暴动,营门口架着马克沁机枪,他率着弟兄们往门外冲,连中数弹,以身许国……

醒来以后,冷汗直冒,禁不住想:真要是暴动失败咋办?他这么干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