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胜眼见朱权远征之际还念念不忘和自己爱女的约定,不由得莞尔,心中暗笑道:殿下毕竟是少年人心性,咱们便要远赴辽东和蒙古鞑子打仗了,他却还有闲情记得此等小事。
寒风呼啸,夜色降临,辽东松花江以北的一处平坦的山谷,却是联营十余里,灯火通明。
中军大帐中,几只牛油巨烛熊熊燃烧着,将大帐中照耀得分外明亮。
一个两鬓斑白,年岁约莫在五十左右,身材高大的老者身穿甲胄,端坐在当中席上一面用手中的短刀割下盘中的一块牛肉塞到嘴中大嚼,一面用目光扫视着自己左右两侧席位上的六位将佐,此人正是北元太尉纳哈楚。
纳哈楚一面端起席上的酒碗喝了一大口,一面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端酒送菜的侍者退出营帐,微笑着用蒙古话说道:“各位将军,这两个月来,咱们频频出击,斩获颇丰。只是朱元璋那老儿非是忍气吞声之辈,若是他调集大军攻打我等,该当如何?”他乃是元庭宿将,戎马数十年,和朱元璋,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等打了数十年的交道,深知大明朝目前正是雄兵百万,名将辈出,兵锋正利之时。内心中颇有些忧虑,却不愿再部将面前作出惶惶之态,是以今日却是在宴会上探探属下各将的口风。
右侧席上首座的乃是一个身材瘦高,年岁和纳哈楚相近的老将军,正是左将军观童。
观童闻言沉吟片刻,沉声道:“自今年咱们拿下庆州后,蓝玉这个南蛮对食盐,铁器等封锁极严,很多敢于私贩铁器给我们的商旅都被他斩首示众,咱们兵器也得不到及时补充,若是明朝调集大军出击,怕是有些力不从心呢。”
左侧席位上端坐的一个蒙古将领身材高大异常,年岁约在二十左右,坐着也显得雄伟异常,正是平章果来的儿子,万夫长海里溪。他双手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只觉得腹中好似有火焰腾腾而起,耳中却听得观童如此泄气之话,忍不住火冒三丈,低吼道:“左将军莫非是怕了明军么?一说起打仗来便想打退堂鼓了?”说完忍耐不住,将手中的酒碗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乒乓”一声,碎瓷纷飞。
纳哈楚眼见这海里溪如此无礼,心中大怒,正待说话。却见海里溪左手位上一个年纪约莫四十余岁的大汉,脸显怒容,腾的一声站起,拿起桌边的马鞭狠狠抽了海里溪一记,怒道:“放肆,大帅面前也容得你如此放肆?”
海里溪脾气火爆,此时给他抽了一马鞭却是咬牙强忍痛楚,没有发作,原来这个挥鞭之人,正是他的父亲,平章果来。
果来扫视了大帐中的诸将一眼后,双目直视着纳哈楚,微笑着道:“小儿无知,还望大帅见谅,想大帅乃是我大元王朝开国元勋,威震天下的木华黎将军后裔,怎么会对南蛮屈膝投降?”
纳哈楚眼见自己的左右手之一,平章果来如此做作的维护自己儿子,忍不住心中好笑,听得他提起自己的祖先,昔日追随成吉思汗,横扫天下的木华黎,心中却是暗暗苦笑,心道:昔日成吉思汗天纵奇才,整合蒙古各部落,麾下的乃是最精锐的蒙古精骑,他面对的是偏安江南,只喜吟诗作赋的南宋。可咱们今天要对付的却是领着一群破衣烂衫的农民,打垮了陈友谅,剿灭了张士诚,把元朝皇帝都撵到了沙漠里吃沙子的朱元璋,这能比么?一想起朱元璋这个名字,他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万夫长,镇守太平城兵败被俘,给五花大绑到明军主帅常遇春面前,眼看着他拎着尚在滴血的砍刀狞笑,就要剁下自己脑袋的时候,是一个身着将领服饰的汉子,喝止了常遇春,自己永远记得那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虽然面带微笑,却充满了不屑之情。
后来自己知道了他便是昔日的红巾军首领,当今大明王朝的洪武皇帝朱元璋,表示归顺之后,也正是他下令放了自己。虽然后来知道这件丑事的几个部下,都给悄悄灭了口,但一想到还要在战场上面对他麾下的军队,却是忍不住有点微微心虚,这用汉人的话来说是怎么个说法呢?对了,这叫背信弃义。若是再归顺于他,是不是还有活路呢?不会,汉人最恨的就是这种说了话不算数的人。怎么可能再放过我呢?
想到这里,纳哈楚看了看身侧的平章果来,沉声道:“若是要和明军开战,不知果来安答想如何一个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