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基闻言,满脸疑惑,说道:“我麾下弟兄帮你找到的尸体,与你找寻的,加起来不下十具,如此大仇,难道不算势不两立?”
杨彦迪哈哈一笑,爽快说道:“我杨二自幼跟着老爹在渔船上长大,他被士绅逼的上吊,我一怒之下杀了那老爷,做了无头命案,自那之后,开始往返琼、雷与广州之间贩盐。
朝廷的水寨、各府的巡检司和衙门里的人,与我犯难,他们杀我兄弟立功,我亦杀他们偿命,这算什么势不两立,我又不造反?实心说来,我杨二还想着能在海上混出大名堂,称霸一方,学那郑芝龙,受抚诏安,加入朝廷呢。
自古以来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江湖上哪个不和朝廷对立,但是有几个会造反,如果真是造反,心里也想诏安。”
“如果真是造反,心里也想着诏安。”李肇基回味着这句话,越发感觉有道理。
眼见李肇基陷入沉思,杨彦迪问:“头领,你收下我们吧,要不要和朝廷打仗,我们全凭你吩咐。”
李肇基猛然惊醒,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说道:“杨兄弟,你有这个心愿,你麾下弟兄和你一个心思吗?”
“只要头领愿意为弟兄报仇,弟兄们日后必奉你为主。”杨彦迪老实说。
李肇基尴尬了:“报仇?这不还是和朝廷作对么?”
李肇基倒不是对大明朝廷有什么忠诚,若是有利益,他不在乎和朝廷作对,但问题是,现在还没见到重大利益呢,眼前杨彦迪虽然是个人物,在历史上坚持抗清,后开拓湄公河三角洲,为华人谋了一片生地,但在大明朝廷之间,孰轻孰重,李肇基还是很清楚的。
“不是,小弟说的是四姓海盗,头领总不会连四姓海盗都不想招惹吧。”杨彦迪诧异说道。
李肇基当即说道:“这四个贼寇横行无忌,杀戮劫掠,无恶不作,我辈自当不其同流合污。”
实际上,哪里有李肇基说的那么大义凌然,他立志在珠江口干出一番事业来,但本地的地盘却属于四姓海盗,不把这四个地头蛇清理了,哪有他的生存空间。
杨彦迪却是被李肇基这话说的热血沸腾,他抱拳说道:“头领,你要与四姓为敌,兄弟们全力助你,不惜性命。”
“杨兄弟,你与四姓有何仇怨?”李肇基当先问道。
所谓四姓海盗,就是盘踞在珠江口一带的四股海盗势力,其首领分别是石壁、马玄生、徐贵相、郑廷球。这四姓海盗盘踞在珠江口,已有多年,平日为非作歹,劫掠海船,又参与珠江口对外贸易,遇强为商,遇弱为盗,乃是一方豪强。
四姓海盗与明廷长久以来却是相安无事,因为其多在海外,很少上岸劫掠,且与广东各地士绅有些关联,便如那海述祖,在珠江口遇到四姓海盗,打个招呼,就能通行。
而说起四姓海盗,杨彦迪立刻怒火中烧,咆哮不止。细听他说才知道,原来这内伶仃岛被剿灭,就与四姓有关。
“.......那两广总督沈犹龙要林察扫海,原也没什么,新官上任,总归会来这么几遭,抓几个小鱼小虾,做个姿态,咱们海客拿钱赎回来,也就是了。可这一次不同,广东总兵林察与四姓勾结,剿灭内伶仃岛,目的竟然是抓人贩奴。”杨彦迪说到这里,愤怒异常,目眦欲裂。
二人说话的时候,刘明德与陈六子也凑了过来,李肇基问:“贩奴去哪里?”
“还是哪里,自然是下南洋。去洋夷盘踞的地方,马尼拉或者巴达维亚。”杨彦迪低吼道。
李肇基微微点头,陈六子也说:“杨兄弟说的没错,这两地确实需要华人,红毛和大佛朗机人对华人很是看重。”
南洋土地肥沃,人口密集,但现在多为天方教控制,其人愚昧不堪用。欧洲来的殖民者对这些南洋土著很是不屑,但却异常重视华人,在他们眼里,华人勤劳能干肯吃苦,而且很老实,很好控制,所以在重要地方,多对华人羁縻。
比如在巴达维亚,荷兰东印地公司就对华人实行甲必丹制度,任命华人为头人,协助管理华人和土著,就连巴达维亚城都是承包给华人的,而近些年,荷兰东印地公司在全世界发起对葡萄牙人的挑战,尤其是在南洋夺占了马六甲等诸多据点,更是需要华人去建设。
而马尼拉,在三年前,西班牙人对华人进行了大屠杀,杀了两万多人,夺取了华人几十年积攒的财富,但杀光了华人,却也发现日子过不下去,无人能提供各类技术服务,因此现在也在招揽华人。
但也因为马尼拉屠杀,这些年闽粤人不敢南下,造成南洋华人短缺。
显然,这让广东总兵林察和四姓海盗都起了歹心,林察名义上是清理海盗,其实与四姓暗中合作,林察所部,以清理海盗名义劫掠了整个内伶仃岛,而抓捕的俘虏,一律交给四姓海盗,由其出售给南洋,东印地公司,西班牙人乃至南洋的华人甲必丹、港主,都是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