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幽静的时光,却又被这一时的惊诧,给搅得一片浑淡,雪琪儿双手紧紧地握住于尊的脚腕,两人就那般静静地刻在半空中,倒似是一副柔美的画卷般,而他们的下方,却已然是一副喧哗嬉闹的街市之象。
于尊忽的想起,适才站在银塔旁少女的背影,他喃喃道:“难道从那时起,我和琪儿就已身陷囹圄?”。
殷千秀站在瀚海的上空,遥遥的俯视着脚底下那片玄异的汪洋,她的冷眸锐利,似有千万柄利剑蕴含其中,她负手而立,飒爽的身姿,在寒风中拔立傲然,她幽澈的双眸间,依旧摇曳着方才那诡异场景,薄薄的唇间,却不知何时间多了一丝冷笑。
于尊与雪琪儿倒挂在半空中,似两座沦陷于岁月中的雕像般沉默,无言以对世事的困顿不安。
然而现世绝不会让你在稍感疲惫时心有所安的,那塔尖上的凶人,挣扎的愈发激烈,一道脆生生的咔嚓,虽微弱且孤羸,然而在两人的耳中听来,却无疑是一声闷雷。
因那塔尖与二人离得极尽,几乎伸手便可碰触到,而困缚在那塔尖上的凶人,竟硬生生的用手掰断了刺透他全身的尖峰。
凶人双眼空洞无神,身体瘦削枯槁,几近于一架只剩下些许血肉包裹的骨架,大抵是为了凸出他脸上那丝丝渗入人心的幽寒,亦或者来诠释沧桑岁月对生命腐蚀后的宽恕,至少承继了岁月的沧桑与无奈后,就决计不会对活着的任何生物有所善意。
那凶人迈动着干瘦的腿骨,发出一阵阵咔嚓脆响,向两人靠拢过来,于尊心底一滞,大喊道:“琪儿,放手,快放手啊”。
说时迟那时快,雪琪儿身体忽的一颤,双腿绕着那条青绳忽的向上一盘,两人顺着那条青绳,向上挪去,而此时那凶人也恰好迈出了最后一步。
于尊双眼通红,大喝一声:“去死吧”,却也不知因何而起的怒意,犹如烈火般在心底熊熊燃烧着,而随着那声怒喝,他的手中的源天刃,亦划着一条优美的弧线,向那凶人的脖颈劈去,锵的一声,于尊手臂颤抖,源天刃差点被震得从手中脱离。
当他慢慢地睁开双眼,却见到了最为诡异的一幕,源天刃竟镶在了凶人的脖颈上,而凶人脖颈上流出的金液,则被源天刃大口大口的吸入了血槽内,看似倒像是一位豪饮的酒客般。
但这诡异的一幕,此时在于尊布满血丝的眼里看来,确是旷爽至极。
雪琪儿神色恍惚地望着少年狰狞的面庞,她的心底是有多么不愿望见他此刻这般模样,她又是多么的心痛少年会变成如今这般?
她紧咬着下唇,但她又无能为力,若是那把诡异的妖刀,不将眼前凶人的金血吸光,她两怕是都要在死在这方,她怔怔地望着那把圆月弯刀,它究竟有何来历?难道它真的是父亲让我带他去寻的那把神铁?
她神色恍惚,不断地否定着自己心底的猜测,她愈发的怀疑自己,亦怀疑那少年究竟是否是父亲所道之人,若是父亲所道之人,又是否是一位值得陪伴自己终身的人......
她甚至开始怀疑她那位宽厚仁慈的父亲,他是不是在骗自己?是不是在骗自己做一件天下之大不韪的恶事,她是否在成就一位魔头?
想到这些她又于心不忍,可是每每看到少年那充斥着血华和凶光的双眸时,她又忍不住再次怀疑......她本来就是一位性情良善的女子,她本来就是一位置生死与度外的却悲悯众生的伟大女子......
只是此刻的她,又是那般渺小,渺小到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把控,渺小到看着自己最亲爱的人,被命运任意的鞭笞,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凶人嘴里发出嘶嘶的怪叫声,似是痛苦呜咽般,然而那把诡异的妖刀,却犹如饥渴了数千年的厉鬼般,孜孜不倦的痛饮着从凶人脖颈涌出的金血。
而更诡异的是,那些烁目的金血,被圆月弯刀引入血槽后,竟又化作一股绵柔的气息,顺着于尊手心,游向他的四肢百骸,那绵柔的气息,似一股暖流般,汇入于尊体内,弯刀似在指引着那股气息的流淌,一瞬后,便是握着于尊脚腕的雪琪儿,也感受到了那丝绵柔温纯的气息。
雪琪儿愕然的望着那把被她称之为妖刀的圆月弯刀,好半晌眼睛竟也未眨动一下。
仅仅过了一刻,那凶人便不再嘶吼了,他如钢筋般的身躯,竟如一滩烂泥般,摊在了地上,又过了一刻,源天刃刀身似欢鸣般轻轻地一颤,最后一丝金液也被抽干了,清风一吹,一捻灰烬,岁月又变成了一片烟尘,倒是无情的很。
雪琪儿喝道:“呆子,你身体动一动,我们现在便登上塔身”。
“琪儿,勿要着急,且歇息片刻”于尊微阖着双眸,他已感受到了那股绵柔的气息的奇特之处,这绵柔的气息,倒也未为他增长些许气力,却未如玄气那般,为他增添些修为。
但经气息在周身游走一遍后,他恍然发觉,自己的身体竟似开了无数扇窗户,而那窗户一开,周围磅礴的玄气,犹如海流般,气势汹涌的向自身涌来。
而更诡异的是,那游离在半空中的银芒,竟化作了一叶叶飘零的落叶,恍恍惚惚的落在自己体表,那银芒触之炽烈十分,过了片刻后,却又十分的寂寒,倒似是食了数百颗皕银果一般。
只不过雪琪儿一直未告知于尊,那皕银果的功效,便是刺激他周身的血脉与肌肉,已达到强化肉身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