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起来,葬礼就开始了。
草草地悼念了爱尔玛和小杰克,葬礼就结束了,人们散去。
“这五百金币请送到银省,给爱尔玛的父亲,告诉他由他分配。”格兰特面无表情,他把金币都交了一个男人,这人是爱尔玛的远房表兄。
“格兰特,你没事吧?”男人道。
格兰特摸了摸头发,他无精打彩,没回答。
“格兰特,有什么话要带给爱尔玛的父亲?”
格兰特突然一个哽咽:“……告诉他……他其实……应该多来看看自己的外孙和女儿,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呜……”
言罢,格兰特转身便走。
事发和葬礼都很突然,钦天署内没有一个人来。
格兰特绕开稀稀拉拉的人群,来到一名在现场主事的军官面前。
“大人,有何指示?”军官敬礼道。
“可以给我一匹马吗?”
“当然!还有什么需要?”军官指示手下牵过一匹膘肥体壮的军马,交给格兰特后又道。
格兰特翻身上马,他的衣衫有些不整,黑色官服未系扣子,白色衬衣外露。
他强打精神,勉强地挤出一丝儒雅的笑:“不了,没有了。你们也辛苦了,完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言罢便骑马离开了。
众人看着格兰特在马背上那凄凉的背影,有的低首叹息,有的无动于衷。
……
清晨的帝都并不繁华,街路上还没有多少行人和车流。
格兰特骑行出了帝都的西城门。
格兰特疯狂策马,一行奔驰。
颠簸中,风吹开了他的白色衬衣,露出了他的胸膛,格兰特毫不在意。
沿途偶尔会经过一些村庄,农户们看到一匹奇快无比的马正在玩命地狂奔,看到马上之人衣裳不整状态癫狂,格兰特毫不在意。
从清冷的黎明到暖意洋洋的上午没有片刻休息,跨下的军马也疲顿不堪,格兰特毫不在意。
前面就是万里大山,那山连绵不绝,再往那边走就是黄省了,而黄省的尽头也是大陆的尽头。
去那里干嘛呢?格兰特自己都不知道……
万里大山人烟罕见,只有偶尔郊游的贵族,想想去年还曾经全家来此游玩,那时的小杰克是多么的开心。
小杰克……
山脚下,森林边,格兰特将劳累不堪的马栓在了树上,他独身一人跑进了丛林。
格兰特越跑越快,他在丛林里不断跳跃,灌木丛的枝条抽打着他的脸,格兰特毫不在意。
这时,他想起的是杰克刚刚出生时自己的那份喜悦,想起的是那肥嘟嘟的小脸蛋,曾经他以为已经成家立业顶门立户了,万事就皆会顺利和幸福,曾经,他幻想过杰克长大后也像自己一样英俊干练,智慧聪颖。
格兰特飞身跃过小溪,溪水溅在身上,格兰特毫不在意。
这时他想起的是从银省迎娶来的妻子。曾经因为艳羡自己的才华,宁可和父母大吵一架离开银省老家,也要陪伴自己在帝都白手起家的爱尔玛,虽为贵族之女,可她却一生都陷入生活的艰辛中,她仿佛无时无刻不在为生计而烦恼,那张清瘦的脸,那毫无媚态的神态,那清淡如水的五官……好不容易发达了升官了,终于可以让她像其他贵妇一样穿金戴银了,可她却惨死皇宫。
格兰特还在跑,他大口地喘着气,嗓尖喉头发出野兽垂死般的呼哈之声,格兰特毫不在意。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勤奋!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靠学识获得想要获得的一切。不久前,他还曾经以为自己靠过人的聪颖已经爬上了人生的巅峰,成了万众瞩目的大官。原来,在这片大陆之上,自己获得的一切,都是他人施舍给自己的玩具,是一个诱饵,他从没真正主宰过自己,想想接连晋升时自己是多么的膨胀多么的开怀?现在看,那些又是多么的虚幻无用。
格兰特还在跑,树间透过来的光斑映在他的脸上,他早已喘不过气来。格兰特毫不在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奔跑,他只是知道自己必需这么做,仿佛如果不这样,那团胸膛里的怒火就会爆炸,让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仿佛如果舍命狂奔自己就会蒸发掉、消失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