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微弱的骨骼错位声响起,燕默丝毫没有抵抗的动作,任由燕放的一双大手掐着脖子,眼看就要被燕放活生生掐断颈骨。
然而就在燕默即将被掐死的前一刻,燕放忽然松开了手,身上的妖化状态也尽皆散去。
燕放扑通一声跪在霖上,重重地叩首在地。
“父亲,您教导过我,慈不掌兵!您我都清楚眼下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孩儿与您一直拖着,一直任性的代价可是那么多追随您的士兵的性命啊!我们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燕默表情依旧冰冷,“我是三军统帅,自有我的计划。”
燕放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看向燕默。
四目相对之间,两人皆是无言。
下一刻,燕放骤然抬手轰向自己的灵。
燕默瞪大了眼睛,脸上尽是惊恐,急忙上前想要阻止,然而刚刚燕放掐住自己脖子时,恰好掐断了自己所修功法运转内力时必经的几条经脉。
虽不致命,可是一时间根本运不起内力,而他仅靠肉身力量冲到燕放身前时,燕放的一掌已经拍了下去。
霎时间,燕放眼神一滞,七窍流血。
燕默强行震碎脖颈处的经脉,汇聚内力想要保住自己儿子正不断流逝的生命,这才发现自己儿子竟是早就震碎了全身经脉。
此刻燕默张大了嘴,茫然无措地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燕放,哪还有战场上冷静沉着的大将风范。
在战场上,作为主帅的他可以运筹帷幄,面无表情看着成千上万的生命流逝的场景。
然而此刻,他只是一位老父亲,心如刀绞地看着怀里即将死去的儿子。
“父……亲……”
燕放嘴角不住地淌出血液,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是伸手从怀中慢慢拿出一张心折起来的纸,举了起来。
“儿子!儿子!你……我马上给你找大夫来,你不要动,我马上带你……”
燕默语无伦次,脸色已经苍白,他下意识抓住了燕放举起来的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燕放的眼中再度闪动光彩,他的嘴张了张,像是在些什么。
燕默立马凑了过去。
过了片刻,营帐静静悄悄,再没有一点声响。
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人怀抱着满头黑发的青年静静坐在地上,鲜血浸染霖面,像是开出了灿烂的红花,鲜艳至极。
“父亲,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成了不孝子,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孩儿不孝,惭愧之至。
我年幼时,一直是楚叔叔带着我生活,想来他若是知我死讯也会悲痛万分吧。
他一生并无妻儿,我早已将他视为义父,可惜不能再为他养老了。
我原以为,作出这个决定时,我会害怕畏惧,犹豫不决。
不过现在看来,反倒是提笔遗书时更让我踟躇不校
我有扛鼎之力,亦练字十年,可是此时提笔如有万斤。
楚叔叔曾告诉我,我的父亲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军,我也一直以投身军旅以父亲为榜样为终身目标。
那日我好不容易见到了您,想自此追随您左右。
毕竟哪个儿子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英雄呢?
只是您告诉了我,我母亲的遗言是不准我参军。
不过都上阵父子兵,我们父子二人也都是任性之人,最后我俩终归还是一同出征平叛了。
燕卫团的叔叔伯伯们都是忠义之士,对我十分照顾,我能看出他们都对我很好,哪怕是知道我的妖族血脉,也从未对我有任何的偏见。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我一个接一个的牺牲,从雍州走到豫州,就因为我,把整个燕卫团都给牺牲了。
这燕卫团都是父亲您几十年的心血,也是您半辈子的荣耀。
我哪怕再自私也不能这般作为。
您曾经告诉过我,这九州之上一切生灵皆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一切存在都当被尊重。
我想父亲您应该是忘了这句话。
而且父亲您还忘记了,在战场上的主帅是不能有任何软肋,不能有任何感情的。
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父亲您不再有软肋吧!
正是因为有我在,所以您才处处掣肘,受制于人。
我知道您已经为我找好了替身,我见过了那孩子,确实和我有几分相似。
您大概是想用他的牺牲来换我脱身离开战场,自此隐姓埋名,您好专心对付周若澹
可是一个谎言的诞生注定要无数个谎言来圆满。
而且我也不想再看到有人为我牺牲了。
所以,我的父亲,孩儿在九泉之下与燕卫团的叔伯们为您摇旗呐喊,等着您马踏长安的日子!
断头今日意何为?创业艰难百难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不孝子燕放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