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侍从们听了也不懂三七二十一,都在连声称赞“皇上圣明!”诸如此类的话。
连着一向稳重的春希也笑盈盈道:“诶呀!皇上操心这些天,事情总算有个折了!皇上也能休息踏实了!”
花素律畅快地点头认同,身旁柳茂嘉却是格外惊讶。
他惊于花素律的巧思,更惊于花素律这个女皇帝的作为。
原来她不是一味享受名声或快乐,是真的在忧国忧民。
只是见她有如此能耐,柳茂嘉又有些失落,心有不甘,总想挑出些问题。
“那分流河,要开在何处?”他认真问道。
花素律咔吧两下眼,坦荡率直回他:“朕怎么知道?”
她上辈子是个学书法的,又不是搞水利的……上哪儿知道怎么开河?她能提出想法就不错了!
柳茂嘉闻言像是心安般露出不过如此的表情,只是下一秒花素律又紧问:“卿知道怎么开河?”
这一句问得柳茂嘉哑口无言,他急于提问,没想过自己是否能解决这个问题,面上不禁露出局促羞怯的表情。
花素律是真心发问,不是为了嘲讽他。
见他羞愧,花素律拍了拍的他的胳膊:“哎呀!这种事,当然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分析判断。外行乱插手,不是取闹吗?”
上辈子花素律老爹是开厂的,“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以及“安全生产”几个字,花素律打小聆听,真是刻在骨子里。
转头花素律就叫人传工部大臣入宫,她要和他们聊聊这件事要如何实行。
可她说完后,却见春希一脸为难。
花素律注意到春希手里捧着烛台,这才想起现在已经是深夜。
“皇上,宫门已经下钥了。”春希小心提醒。
花素律咳了两声:“朕忘了,明日再谈,都去休息吧。”
“是。”宫人们服侍花素律和柳茂嘉上床休息后,退了出去。
柳茂嘉心中纠结半晌,忆起往日对他皇上的诸多偏见,还有方才他为了讥讽而提出的询问,不禁没受到皇上怪罪,反还安慰他……真是令他羞愧万分。
身为君子,有错当表达歉意,努力求得对方的谅解。
但柳茂嘉人生二十年来,一向行事谨慎,自觉未曾出过什么错,向谁道歉。
翻身凝视皇上后背半晌,柳茂嘉犯起矛盾。
要他和一个女人道歉,他拉不下脸。
不道歉,又觉得自己失了德行。
“你不睡觉看朕干嘛?”
花素律感受到身后的视线,翻身恰好四目相对,尴尬得柳茂嘉面红耳赤。
幸亏现在暗着,不然被看见实在丢脸……
柳茂嘉咬牙一阵,最后将心一横,在床铺上跪起身来:“臣对皇上失敬,请皇上,降罪惩罚。”
花素律楞了瞬,从床上坐起,想了想,没觉到他哪儿失敬:“你先起来吧。”
“请皇上责罚。皇上不罚,臣心难安。”柳茂嘉依然跪俯在她面前。
“诶呀。”花素律一头长发散着,盘膝扶额又叹气。
从前读小说时觉得柳茂嘉这角色死心眼得厉害,之前没怎么和他说过话,就忘了这茬,今儿对上这才想起来。
想了个折,花素律道:“你只想你心安与否,怎么不想想朕?”
她见柳茂嘉抬头,面露疑惑,又补充道:“你自觉做错事,那便是你对不起朕。你对不起朕,还要朕考虑你的感受?你到底是想让朕原谅你?还是只想顾自己心里头舒服?”
“臣并非……”柳茂嘉心里那点困境被花素律戳破。
他被困在道德里了。
世上有一些人,对自己有严格的道德要求,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高尚的人,柳茂嘉恰好是其中之一。
这本是件好事,但有些人忘了本质。
就好比现在,柳茂嘉真心实意求得是花素律原谅吗?未必,反正花素律是没看出来。
他求花素律降罚,只是为了求“自己被原谅”,而不是真的希望挨人收拾。
“你起来。”花素律闷咳两声:“朕没放在心上,别乱寻思了,赶紧睡吧。”
说完她钻回被窝里:“别盯朕看了,你总盯着,朕睡不着。”
柳茂嘉嘴唇乱动,想解释几句,可花素律已经翻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