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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 死(附录没有人在意你是一条狗)

话是这么说。可是,黑头阿三如果没有把你的钱交上来、把你的狗报上来,就算你没有投注。

没有投注哪会赢呢?就像打麻将,都把钱拿出来放桌上,赢的人全收走一样。

你没有出钱,哪个还会和你玩哦?!

可是我出钱了啊。2000 块,买的狗。那天赶巧我生日,我就是狗啊,我就买的自己!

还不明白吗!阿三没把你的钱交给我,你就没赢钱!懂了吗?看到中年人可怜的神情,表哥的火气渐渐熄灭。

这样吧,我给你看看,也好让你死心喽。阿昌,拿帐本过来。

我走向他们,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那个中年人。他和我乡下的叔叔们一样,都有着相同的委琐而较真的神情。

看,这是你们缆镇的帐单。

蒋伟平,250 元,猪;孟秋平,200 元,龙;李四娃,300 元,猪……你叫什么?吴慈仁是吧,你看你看,这哪儿有吴慈仁的?你啊,是叫那个黑头阿三坑了呢!还有,整个缆镇投注的人从来就没有超过 1000 块的。你要是投了 2000 块,我还能不记得啊,是不?!

怎么没超过 1000 块?我回回投的都是 2000 块。这都将家里买种子的三万块钱都输光了呢!中年人依旧不依不挠。

什么,你回回都投 2000 块?!他妈的,这个黑头阿三是坑了我呢!表哥开始暴跳如雷。

弟兄们,下回揪出那个杂种来,替我剁了他!

哥。我轻轻拉了拉表哥的衣袖。

怎么啦?表哥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哥,阿三可真没坑到你。

你想啊,他要是把这 2000 块的狗报上来喽,你得赔出去多少啊这次。

你算算,何止三万块呢!表哥所以留我在这儿帮忙,要的就是我的脑子。

他性子急,成不了大事的!

对啊!表哥恍然大悟。哈哈、哈哈,这个该死的阿三!好心情突然让表哥生出了恻隐之心。

这样你看行不?那个谁,噢,吴大哥,你的 2000 块我出了。

算我倒霉,这事情就这么完了!我这儿还得做生意呢,你可别在这搅和了。

说完,表哥从兜里数了一匝钱递给中年人。送客!

打手们一拥而过,将中年人推搡着出了大门。

弟兄们记住喽。见着那个黑头阿三,替我讨回那 2000 块。

还有,拿他一根手指回来!妈的,行规可是不能坏的!表哥随手丢给我一包“大中华”,算是对我的奖励。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是来投注这一期的吗?表哥紧紧锁着眉头。

那个中年人又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我不买了,再不买了。你们耍赖呢!

耍赖?!他妈的,老子干这行这么久了,要耍过一回赖还不早被人剁死了!

愿赌服输,你怎么这么输不起呢?!拿来,我还不给你了呢!表哥硬生生从中年人兜里摸出了那 2000 块钱。

我没输。我是狗,开出来的也是狗。

我赢了,你们差我十二万呢!中年人的声音里开始有了些哭的意思。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是被黑头阿三坑了呢!

那,这样好不?中年人一副商量的口气。我也不要十二万了,你们把我买种子的三万还我好不?我吃些亏算了,行不?

你还吃亏啊!你他妈这是讹上我了。弟兄们……

哥!我及时制止了表哥的暴力倾向。我冲他做了个克制的手势。谁都知道,最近风声紧,闹出事情会被一锅端掉的。

哦!表哥明显接受了我的建议。我说你啊,你的钱是被黑头阿三坑去的,你该找他拿去啊。冤有头债有主嘛!

我想过了,阿三跑了我找不着。再说了,他是个恶人,他不给我我也没有法子。

他归你们管,你们、你们……中年人环顾了一圈墙边上的打手们,你们比他恶,我拿不到的你们拿得到。

你看,我只要你三万,到时,你们说给了我十二万,这样,你们凭空就挣了九万块呢。我一准会帮着你们说话的!

天!表哥被这简单的算术弄得哭笑不得。在我的暗示下,他明显是按捺着脾气的。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是我的我也不拿。我为什么要给你三万呢,我为什么又要找黑头阿三多拿九万呢!?再说了,我告诉你,老子可不缺那九万块钱!

可我缺啊!没了那三万块,今年的种子可就没处去买了啊!我老婆要是再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你叫我可怎么过啊?!中年汉子终于抽搐着哭出了声。

阿昌,你来你来。我最烦男人哭了!

大哥,别哭了。凡事都说个理字,我们讲讲道理行不?我胸有成竹地坐在中年汉子对面。

讲理?中年人停止了抽搐,疑惑地看着我。

你看啊,我们有帐本的,一笔笔投注都有记录。

白纸黑字的,这就是凭证!你说你买了狗了,可你有凭证吗?我得意地朝表哥眨了眨眼。

有呢有呢……中年人哆哆嗦嗦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你看,上次我是狗,2000 块。因为我是狗,我老婆是狗,我孩子也是狗。

那天是我生日,我有预感的,就买了狗;上上次我是猪,还是 2000 块。

因为要买的那天,我家的母猪下崽了,我就买猪了;再上上次我是龙,2000 块。那天看电视我换台,转来转去尽是演皇上的戏。

皇上是什么啊,就是真命天子、就是龙啊……

看着那张破纸条,我顿时傻了眼。

……我都想好了,来时就都想好了。

现在法院办事都讲证据,所以,我就带着它了。

中年人湿漉漉的眼眶里闪过一丝狡黠。

他妈的。

老子先灭了你!听到法院两个字,表哥腾地扑了过来。

哥!我再一次阻止了他。那字条都是你自己写的吧?我重新转向那个中年汉子。

是啊。怎么?他不解地问。

我没有理会他。我掏出纸笔,迅速写下了几句文字,交到他的手里——

7 月 8 日,刘阿昌借给吴慈仁 2 万元人民币。

7 月 11 日,刘阿昌借给吴慈仁 5 万元人民币。

7 月 15 日,刘阿昌借给吴慈仁 3 万元人民币。

7 月 20 日,刘阿昌借给吴慈仁 3 万元人民币。

该还我了,一共是十三万噢。我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背。

哪有这事,这是你自己写的嘛……说到这,中年汉子终于明白过来。

我们看到,他迅速撕碎了手中的两张字条,懊恼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哄……所有人都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表哥是其中最开心的一个,他狠狠地给了我一拳。

——我真的是狗啊!我是狗,我老婆是狗,我孩子也是狗。那天赶巧是我生日,我有预感的,我就买了狗的……

当那个可怜的中年汉子重新站起后,我们的耳朵里重又塞满了他不停歇的唠叨。

——我真的是狗啊,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呢?你们给我三万块,你们还能挣九万块呢!

没有这三万块,我可怎么买种子呢?真的啊,我买的是狗,我中奖了啊……

告诉过你了,这里没有人在意你是狗的!表哥一脸胜利者的姿态。

别再刺激他了!你看,他有点不对劲了!我悄悄提醒表哥。

阿昌啊,你送他回家吧。这么晚了,这儿到竹溪有十多里路呢。表哥将他雅玛哈太子摩托车的锁匙丢给我。

对了,这个给你吧!我看到表哥重新将那 2000 块钱塞进中年人的手里。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顺便问问狗娘养的阿三跑哪里去了。他妈的,让我沾了一身腥!

当我将摩托踩得“扑扑”作响时,表哥突然改变了主意。

半夜里,姨妈的电话叫醒了我——表哥尚未归家,手机无人接听——出事了,我星夜赶往缆镇。

惨淡的月光下:太子摩托翻倒路边,表哥仰面朝天,面色死白,只脖子上汩汩地冒

着腥红的血……

你怎么他了!!!我看到那个中年汉子呆坐在路边的泥地上。

——他不相信我是狗!我咬死他了!!你呢,你信吗?他艰难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