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
虽然他并不完全信任这两头四阶妖灵,觉得只有发下血誓才最稳妥,可对于李玉堂的做法,他内心是认可的。
毕竟发下血誓,两妖受誓言约束,类似于工具的性质,而若是两人真正融入静州边军,却会成为真正的将军。
万夫莫敌的将军。
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不仅是他,场中数万名将士,都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
他们想的没这么复杂,只要是李玉堂做的决定,他们就会支持,即使心中不满,也会压下来。
李玉堂轻笑一声,拉着墨铁与银月走到高台边缘,神情无比严肃,“自此刻起,他们便是我边军将领,谁若是敢有半分不敬。”
说着,他四处扫视一周,“军法从事。”
“遵,大将军令!”
城头寂静片刻后,爆发出震天的嘶吼声,数万名士卒全都狂热嘶吼,声响震耳欲聋。
墨铁不自觉咽了口吐沫,没说话。
银月也是瞳孔收缩,被震撼的不轻。
不与任何人商议,随口所下的决定,竟然所有人都毫不犹豫的支持,没有哪怕半句不同意见。
这是何等的威望!
两妖看向李玉堂,心中不由产生一丝敬佩。
这时,李玉堂又转身看向两妖,轻声道:“原本打算我们边军的规矩,军中有将领晋升,会在全军设宴庆祝,可现在妖兽狂潮刚过,静州百姓怕是要来探营,外加将士们要准备离营,所以此事只好作罢。
作为补偿,我稍后会设一小型宴会,让几位将军陪两位小酌几杯,这一点,还请两位理解。”
“全凭大将军做主。”银月抱拳一拜,答道。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墨铁刚刚准备伸出拳头,还未合拢,银月已经答复完毕。
墨铁双手停在空中,收回也不是,继续行礼也不是,一张黑熊脸庞,显得憨厚而尴尬。
银月斜眼撇着黑熊,一张狼脸咧嘴偷笑。
众人一愣,随即有人绷不住笑出声来,气氛欢快了不少。
林夕眯了眯眼,没说话。
他不得不佩服那狼妖的‘为人’,对方分明是故意捉弄墨铁,以此活跃气氛,努力弥补之前的不快。
“两位将军不介意就好。”
李玉堂对此颇为欣慰,与两妖略作寒暄,随即进入了正题,“稍后,两位先去熟悉一下军营,我也好让人准备酒菜,为两位接风洗尘。”
“全凭大将军做主。”这一次,墨铁抢着率先开口,却回答的不伦不类,不合时宜,又引起一片哄笑。
墨铁挠了挠头,颇为尴尬。
“洪校尉,你去带两位将军到处转转,熟悉一下军营。”大笑间,李玉堂对那名洪姓校尉吩咐道。
“是。”
洪校尉领命,带着墨铁与银月向城头下走去,临行前,墨铁来到林夕身前,笑道:“殿下,这次比试力气是我输了,以后有机会我们下次再比。”
“一言为定。”林夕答道。
银月也对林夕轻笑着点头示意,对方以礼相待,林夕自然不会摆着一张臭脸,也是微笑着回应。
随后更是目送两妖走下了城墙,林夕这才转身,却发现李玉堂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断上下打量。
吕良等数十名武将也是如此,直勾勾的看着他。
除此之外,高台下数万将士也都在看着他,只是他们的眼中没有打量的意思,而是充斥着狂热。
林夕只觉得浑身发毛,说不出的别扭,“李将军,怎么了?”
李玉堂哈哈大笑,暗中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老王爷的儿子,了不起。”
林夕嘿嘿一笑,破天荒的露出一丝腼腆。
看到林夕如此的一面,场中所有人微微一愣,随后咧开嘴,露出了质朴的笑容。
片刻后,城头再次陷入寂静。
李玉堂支开两妖,自然不是准备酒菜那么简单,随着两头四阶妖灵入伍,林夕所说的事情已经被彻底证实。
这意味着以后的西城墙,再也不会有妖灵扣关,他们静州边军,自然也不用在此地驻守了。
如此一来,尽早奔赴通州边境,就成了眼前唯一的大事。
只是行军可不是郊游那么简单,说走就走,行军路线安排,军粮储备,以及战马不足的问题都需要解决。
还有就是之前驿站被戈阳暗中破坏,消息无法传递,如今的通州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是什么都不清楚。
一大堆的事情,都需要安排下去。
李玉堂只觉得焦头烂额,沉默片刻后,他吩咐道:“鸣鼓,先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让百姓安心。”
他话音未落,一名将军立刻小跑到战鼓前,亲自鸣鼓。
咚、咚、咚!
巨大的战鼓声,响彻夜空,迅速传到静州城各个角落。
……
静州城街道上,司浩与手下两三千名士兵,看着死活不肯挪动一步,黑压压的人群,皆哭丧着脸。
他接到李玉堂命令后,就马不停蹄的来到此处,原本他以为疏散城民,这是个很好做的差事,却不想这些城民死活不肯离去,不断念叨着说静州边军,一定能守得住。
司浩没办法,只好派人到官府衙门求助,想让那些官员帮忙说服城民离开,却不想各个衙门、官邸竟然连个鬼影都不见了,细看之下,那些古董、家具,金银细软,但凡值点儿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细问之下,他才知道,那帮天杀的王八蛋,早就携带家眷,连夜逃出了静州城!
这把司浩气得不轻,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按照李玉堂的吩咐,将通州的事情报给各州,他自己则留在这里,陪这些城民一起耗着。
就在他几乎绝望之时,忽然有一阵鼓声自西城墙传来,与之前不同,这次的鼓声节奏要慢上很多,也没有那么沉重。
从军多年的司浩,一下就听出这是胜利的鼓声!
他神色一愣,呆立在原地,随后身躯微微颤抖,最后癫狂大笑,“啊哈哈哈,静州城守住了,我们胜利了!”
整条街道,死寂一片。
司浩再次看向众人,竭力嘶吼道,“将士们,乡亲们,我们不用撤离了,我们胜利了,静州城守住了!”
“啊哈哈!”
死寂一瞬后,街道上忽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那上千个士兵拳头紧握,脖颈青筋暴起,竭力嘶吼!
街道上的城民脸上恐怖、期盼、不安的情绪尽数褪去,化作了兴奋,他们或相互拥抱,或奔跑着狂欢,或喜极而泣……
所有的压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司浩看着这一切,不停的狂笑,笑着笑着就弯了腰,然后笑出了满脸的涕泪。
……
一处寻常房舍。
一个年轻女子正坐在堂屋门框上,肩膀耸动,小声哭泣,在她身后,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正熟练的收拾着碗筷。
在鼓声以及街道上的嘶喊传来时,女子身子骤然一僵,随后返回屋内,扯着孩子就往外跑,“元景,跟我去探营,看你爹。”
咔嚓!
撕扯间,桌上盘子连带着其中饭菜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孩子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心疼,想要回头收拾,女子却没有松手。
“娘,探营不是只有几个官老爷允许,才能去吗?”元景问道,在他的印象里,每次妖兽扣关之后,官府都会组织探营,但都是那些官老爷和内城的豪绅,前往军营看望将士。
普通人家,哪怕是军属,也只能在离军营好几里远的地方,远远的看上一眼,他们在探营中发挥的的作用,仅仅是拿出家中钱财,表示心意而已。
“这次动静比较大,他们应该早就跑了,我们能进去,见到你爹。”女子头也不回,脚步越来越快。
听说可以见到父亲,元景不再说话,跟着母亲,加快了步伐。
他们住在街道靠里的巷弄里,当来到街上之时,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此时吕良与手下士卒早已归营复命,街道上只留下密密麻麻的城民,簇拥着一辆辆木制板车,不断移动。
这种板车十分简陋,只有一对车轮,外加一个木制车厢而已,没有架设马匹的地方,只能靠人力推拉前行,耗时耗力。
但胜在造价低廉,穷苦人家也能用得起。
此时,正有一个个青壮汉子,拉着一辆辆板车,艰难前行。
板车上满当当的,装的都是一些母鸡,母猪之类的家畜,还有就是一些家酿的劣酒,粗糙布匹等,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元景只是看上一眼,就被母亲拉着挤进了嘈杂的人群,跟着一个车队前行,因为知道那些官员豪绅都不在城中,这次或许能自己进入军营,几乎每个人都很兴奋,脸上满是质朴笑容。
车队浩浩荡荡,向城西走去。
……
与此同时。
静州远郊官道上,几头青黑大马,拉着几辆华贵马车,在官道上疾速行驶,一辆比一辆更快。
其中一个车厢内,一道苍老的声音正在说教,“阳儿啊,爹老了,你又这个性子,爹怎么放心把家业交给你啊……”
刘阳看着眼前一个面容富态,满头白发的老者,额头不断冒汗。
自他在城内教训那个下等贱种以后,父亲就一直在说教此事,言语之中全是不满,这让他心里烦躁的要命。
都怪那该死的泥腿子,害我被如此说教,回头我非活剥了他……刘阳异常恼怒,脸上却很恭敬,“爹,是我冲动了。”
“哎!你呀……”老者低声一叹,还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