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色下,一只小船从芦苇丛中摇了出来。
船上只一个人,一身短打扮,矮壮粗实,头缠黑巾。他将小船撑到岸边,对着吴大友拱手道:“小的听候头领吩咐!”
吴大友看看小船,再瞧瞧身后的众人,有些失望:“这船太小了些!”
那人身子一抬,将船桨抵在船舷,答道:“头领稍待片刻!”说罢,木浆打入水中,掀起一股暗流,很快隐入芦苇丛中。
等不多时,苇丛中响起泼喇喇的声音,一艘大船悠悠浮了出来。这时,划船的已变成两个人。
船至岸边,吴大友这才招呼众人上船。
待众人坐定,他从适才那人手中接过几块黑纱,一一分送给赵榛等四人,口中带着歉意说道:“委屈各位了!鄙帮的规矩,诸位千万莫怪!”
赵榛、郑易和方圆三人接过黑纱,依言将眼睛蒙上。
小七将黑纱拿在手中,摸索几下,却不见动作。
高岳的眉毛跳了几下,却未说话。吴大友赶忙走上前,陪着笑:“帮中的老规矩,不得不从!委屈七爷,委屈七爷!老吴这里先给七爷赔罪了!”
小七鼻中哼哼了几声,才极不情愿地将黑纱缠在脑后。
月色水光,清风拂衣。
大船驶出河叉,融入迷迷茫茫的朦胧里。
蒙面坐在船上,耳中只有呼呼的风声。随着大船的摇晃,赵榛的心里也起伏不定。
只觉得大船在河中行进好久,然后缓慢拐进一条支流。继续航行了约小半个时辰,终于听到了船靠岸的声音。
解下黑纱,发现大船正靠在一个小岛上。
月亮已经下去了,寥寥的几颗残星。水浪轻拍,四周烟水茫茫,看不见陆地。
在水边朝岛上望去,林木葱茏,掩映着几角黑色屋檐的轮廓。
众人下了船,登上一座木桥。
那大船吱吱呀呀离开了小码头,向水天深处摇去。
高岳、吴大友在前,赵榛等四人在后。
过了木桥,是一片小树林。一条白石小径穿林而过,黑沉沉的树影同夜色融在一起。
刚踏上石径,忽然从树后跳出两个黑衣汉子,明晃晃的钢刀闪着寒光。
只听一人口中喊道:“什么人?口令!”
高岳将手掌轻轻拍了两下,口中应道:“夜莺!”
那两个人听了,也轻轻拍了两下巴掌,随即隐没在树影的黑暗里。
走出小树林,行进在乱石茂草中。
脚下的路径看不明显。吴大友走在最前。一边走,一边察看着。
草丛中有一些七形八状的石堆,隔的或近或远,大小不一。吴大友领着众人,在石堆间穿行着。
走的路线并不直,七拐八绕的。一会“之”字形,一会圆弧形。冷不丁的,草丛中会窜出一个黑衣武士,亮出钢刀,询问口令,吴大友一一应答了。
好不容易走出这一段路,前面却是一排排高大的柳树。黑沉沉的一片,看不出路径。
吴大友走到近前。回身悄声嘱咐众人,务要跟随着他的脚步,千万不要走错。
只见他数了数,从中间的一棵柳树走进去。
走到第三棵柳树,拐向右边;接着横向走了两棵柳树,再直向前。走过三棵柳树,忽又拐向左边,横着走过四棵柳树,忽又向前……
吴大友口中念念有词,脚下不乱,身影在柳树间如鬼魅。
就在众人被折腾得头昏脑涨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柳林的尽头。一条宽约丈许的平坦道路出现眼前,哗哗的浪声也涌入耳中,原来又到了水边。
众人沿着临水道路向前。不多时,便看到一片高地上,错落地分布着高高低低的房屋,昏暗的灯火隐隐闪现。
这时,有几个人迎向前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身材瘦高的汉子,和高岳耳语几句。
高岳转过身,同赵榛等人说道:“今日天光太晚,暂请在客房歇了,明日帮主为诸位洗尘!”
方圆忽然闷声说道:“掌柜的,肚子还饿着呢!”
众人都不觉笑了起来。
一整夜,听着时近时远的涛声,沉沉入睡。再醒来时,首先映入耳中的依然是不息的涛声。
凉风穿窗而入,带着潮润的湿气和新鲜的草木泥土气息。
高岳和吴大友已等在门口。
高岳穿了崭新的簇白衣衫,折扇显然也换了。依旧轻摇折扇,风度翩翩,气色大好。
吴大友则随意穿了一件蓝布短衫,半截小腿露在外面,红着眼睛,一根铁杖和大红酒葫芦不离身。
用过早饭,在小岛密林深处的一座小院子里,帮主杜千与众人见了面。
杜千约有五十几岁年纪,身材不算高大,短须白面,说话谦恭。一对精明的小眼睛眨个不停,油光光的一张胖脸,看去不像是一个江湖帮主,倒更像一个深藏不露的商人。
一见到赵榛,就要跪拜行大礼。赵榛赶忙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