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禾笑呵呵问道:「我从这丫头记忆里,得知你认识她其实并不久,只是空喊师傅,都未正式拜师呢。你为什么不惜以命换命呢?而且你身负血海深仇,你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莫不是在你眼里,自己的命,是可以随便给别人的?」
刘景浊想要摇头,可骨头断了,一动就是剧痛。
他只好苦笑着说道:「当然不是,我很惜命,不怕死,但不敢死。哪怕前辈不出现,我也死不了,只是这样一来,会让很多人对我很失望。」
艾禾歪着头问道:「那你不如一走了之,反正这个弟子才认识半年嘛!」
刘景浊笑了笑,忍着剧痛摇头。
「我可以让人失望,但我绝不会看着喊我师傅的丫头被人欺负。好多事情我当然做不到完美,但姜柚喊我师傅,那我就得护着她,与对某位前辈的承诺无关。」
年轻人收敛笑意,轻声道:「因为我的师傅,也是这样护着我的。」
艾禾哈哈一笑,只说了句:「还不错,走了!」
刘景浊问道:「前辈为何练剑?」
明明没有胡子的女子,伸手摩梭着下巴,咧嘴笑道:「听取哇声一片嘛!」
刘景浊咧嘴一笑,这理由不错。
见眼前女子消失,刘景浊只觉得脖子剧痛,天旋地转的。结果眼前一黑再一亮,他猛地睁眼,犹在那片山涧之中,面前还是个生着一双桃花眸子的姑娘,不过是小姑娘了。
姜柚眼眶通红,泪珠不断滑落,不停的摇晃这刘景浊,一句句念着师傅。
白小喵也在一旁舔刘景浊脸颊。
刘景浊无奈道:「别摇了,再摇就真死了
!」
姜柚一愣,一下子就扑到刘景浊身上,哽咽不止。
少女哭着说道:「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破境,也就不会这样了。」.>
刘景浊一身骨头本就散架了,被姜柚这么一扑,骨头茬子全扎进肉里。
他忍住痛,没好气道:「你赶紧起来,再压着就真没师傅了!」
姜柚赶忙起身,就这么嘟着嘴,看着满身血污的刘景浊。
刘景浊实在是动不了,只好说道:「没事儿,养一段儿时间就好了。你赶紧把你鼻涕擦擦,不觉得咸啊?好好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弄着这模样,像话吗?」
姜柚一撇嘴,一把扯起刘景浊被血浸透的长衫,放鼻子上就蹭了几下,弄的嘴唇上方长出来了一绺红胡子。
刘景浊没好气道:「你这死孩子,趁机报复我是吧?还不赶紧帮我弄点水洗把脸?」
姜柚点点头,赶忙起身,从小荷包里取出自个儿的洗脸盆往溪水边走去。
少女用木盆子舀了满满当当一盆水,刚要端起来往回走,结果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儿。
刘景浊刚要发笑,可溪边少女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就跟那个雨夜,她死活点不着一堆火一样,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委屈感。今天不一样,姜柚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打个水都能摔倒。
刘景浊没出声,任由姜柚哭泣,过了一会儿,兴许是哭累了,又或是想起了还不能动弹的师傅。她擦了擦眼泪,又端起木盆,重新舀满里水,端过去放在了刘景浊身边。
少女由打小荷包取出个丝帕,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自言自语:「没事没事,我哭一下就好了,哭一下就好了。」
刘景浊欲言又止,有些自责。
他觉得,最失败的大人,就是让孩子自己安慰自己。
能跌倒了自己爬起来的孩子固然坚强,可她又不是没大人在身边。
刘景浊轻声道:「不着急,先哭一会儿,我在呢。」
姜柚又气又笑,哪儿有这么当师傅的嘛。
刘景浊笑道:「我见过不少人,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儿时,都会哭。你师傅有个朋友,从军时的朋友。他要以少数人去拦住多数人,就在军帐里面发号施令。那几天,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传令兵进来,说左翼五百人,全死了。他只能平淡点头,再派五百人上去,给右翼奇兵进攻拖延时间。那一仗,死了好多好多人。打到后面,他自己上阵,差点儿也就死了,好在最后是赢了。我那个朋友,表面上看起来没事儿,打仗嘛!死人是难免的。可背地里,他一个人躲在军帐后方,泪水长流,只是长大了嘴巴,都不敢出声。因为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哭了。」
姜柚一下子又撇起了嘴,泪水打旋儿。
刘景浊咧嘴笑道:「你说的对啊,哭了就能舒服点儿,我以后尽量让你不哭,行不行?」
姜柚作势又要扑到刘景浊身上,某人赶忙一瞪眼,没好气道:「嘛呢?我这一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赶紧给我洗把脸,然后在我乾坤玉里取药丸子出来!」
姜柚擦了擦眼泪,拿着丝帕帮师傅洗脸。
她又不傻,又怎么会不知道,师傅哪儿有那个朋友嘛!
她只是忽然想到,自己可以委屈,也可以哭。那师傅呢?他要是委屈了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中,一个不把别人感受当回事的姑娘,也开始会为别人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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