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浊举起茶杯,笑道:「毕竟名声在哪儿摆着,不怪綦前辈,我也不好专门找个山头儿刊登一份自证清白的邸报,那样就越描越黑了。」
放下杯子,刘景浊询问道:「綦前辈并未将信上内容告诉宗门修士?」
綦暮州点点头,「我只是传信给了柳南玻跟陶檀儿,宗门修士尚且不知,我怕知道的人多了,会有什么变故。」
既然如此,刘景浊便说出来了个大胆推测。
「綦前辈,三十年前,神弦宗这边半点没发现西花京城异像?满天竹海,我猜想那也是沐宗主想要带给神弦宗消息的。」
綦暮州摇摇头,沉声道:「若非刘山主传讯,我压根儿就不知道。」
刘景浊抬起头,欲言又止。
有些话当着李湖生可以说,对綦暮州,不好说出口。毕竟头一次来神弦宗,说出来就有挑拨之嫌了。
其实刘景浊在想,有无可能,当时神弦宗这边,有人故意压下了消息?
綦暮州轻声道:「刘山主在想什么,我猜得到。之所以没有召开议事,是因为我也想到了这点。在确定刘山主青椋山下的那位姑娘身份之前,我不会与别人透露半点消息。」
刘景浊点了点头,想来想去,还是传音说道:「綦前辈,若是能确定,神弦宗也不宜现在就接回杨姑娘的。杨姑娘没有生而知之,若她就是沐竹宗主的转世身,那她就得等到某个契机,自己去想起前生之事。若是太早将她带回神弦宗,可能有害无利。」
綦暮州点了点头,问道:「青椋山重现人间在即,届时神弦宗这边会商议出个法子,由柳南玻来与刘山主洽谈。」
顿了顿,綦暮州笑问道:「刘山主这趟,不止是为了带来个消息吧?」
刘景浊笑了笑,果然啊!境界高的就没有心眼儿少的。
抿了一口茶水,刘景浊笑道:「想必綦前辈已经知道了,我青椋山一座大型渡口即将完工。日后神鹿洲龙丘家、斗寒洲破烂山,以及玉竹洲百花山庄,都在一条商贸路线上。所以刘某此次拜访,也是想要问一问神弦宗这边,有无入伙儿意向。」
綦暮州沉默片刻,然后询问道:「若是入了,对于神弦宗,有什么好处?」
刘景浊笑道
:「不止如此,日后离洲那边儿,也会有顶尖山头儿入伙儿,瘦篙洲、青鸾洲、中土,都免不了的有人加入进来。」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开始可能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日后,我保证神弦宗可以躺着挣钱。」
綦暮州轻声道:「需要神弦宗做什么呢?」
某人讪笑道:「神弦宗百年未曾外售乐器,如今外面一把神弦宗所造琵琶,那是炒到了有价无市的境地。若是神弦宗能拿出几样乐器来入伙,那是最好不过了。再者说,够上灵宝品秩的乐器,想必即便是神弦宗也不容易造出吧?更多的是难以卖出去的半灵宝了。不瞒綦前辈,过不了几年,会有某个后起之秀的仙家铺子横空出世,于九洲遍地开花。届时,神弦宗的那些个「残次品」还怕卖不出去?」
綦暮州一笑,「我看出来了,刘山主这是空手套白狼来了?商贸路线八字都没一撇,所谓遍地开花的铺子,过几年究竟是过几年?」
某人神色尴尬,这的确是有些空手套白狼的意思,可自个儿还没有开口要钱呢!
綦暮州摇头道:「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这种事还是要召开议事再做定夺,等到青椋山开山之际,我们会拿上商议好的结果拜山。」
只不过,这位綦前辈还是抬起头,由衷一句:「刘山主是不是对于有些事过于想当然了?虽说渡口建成,但你要如何拉来船流?各洲过境渡船,可不是非落在刘山主的渡口不可。还有商贸路线之开辟,沿途的渡口、商铺、这可都是问题。」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起码龙丘家的渡船会尽数落在青椋山,破烂山也是。」
綦暮州沉声道:「只是为钱?」
刘景浊也是沉声道:「我得在各洲先找一两家志同道合的山头儿,日后还会有更多人入伙,但他们是到不了我们这个圈子的。说出来,綦前辈可能会觉得我想的太美了,但我的设想,是十年之内,要做成一个遍布九洲的生意大网。」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笑道:「如今归墟那边儿,是人间最高处强令,炼气士数量这才增加不少。可大多数宗门,依旧是能出钱决不出人。我刘景浊要建造一张生意网,让归墟那边所斩杀的妖族筋、骨、皮,妖丹等等,凡是能用的上的东西,都能卖到九洲各处。折换回去拒妖岛的,可以是仙兵、法宝、功法,又或是各种天材地宝。我要让天下修士觉得归墟虽然是个聚宝盆,只要他们有足够战功,就能以这战功去兑换比外界花钱买要打个对折的东西。」
青年人满脸笑意,缓缓起身看向亭外,灌下一大口酒,意气风发。
「我要让人间修士都敢去归墟拼命,都心甘情愿去做那戍边人!」
还有一句话,刘景浊没说出来。
要在天门开前,关上归墟门户,给人间争来至少二十年的喘息之机。
在无战事的二十年里,有拳头的锤炼拳头,有刀剑的研磨刀剑,静待天门开时,天人临凡。
其实就算是没有听到刘景浊心中言语,綦暮州已然震惊到无以复加了。
綦暮州站起来,沉声问道:「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等隐秘大事?」
刘景浊一笑,「秦弱音何等奇女子,她的山门,会差?秦前辈在桃林边缘,可是始终面朝东方的。」
綦暮州苦笑一声,无奈道:「刘山主是真会画饼,不过这个饼子,足以充饥。我会尽力说服祖师堂修士,上刘山主的船。」
中年人与刘景浊并肩而立,呢喃开口:「大丈夫生于如此人间,岂能一生无为?」
刘景浊笑道:「帆海山三任山主战死归墟,其实天底下有多少类似于三位前辈的修士,只是羁绊繁多,实在是难以做到放下身前身后事,就此入归墟。」
又灌了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天下人,无论男女,都有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在的。只不过年龄越大,羁绊越多,慢慢的就失去初心了。我要做的,是给他们一个理由,让他们做一回英豪!圆一回梦!」
綦暮州离去之后,刘景浊去找龙丘棠溪与姜柚了,俩人也不晓得跑去哪里了,刘景浊多少也有些无奈。一声声答应人家喊的师娘,自个儿却还跟个孩子一样。>
不过也是,她也就比姜柚大十岁最多了。
找不到,刘景浊便也没多找,就干脆在湖畔逛了逛。
再次瞧见那个无人能奏响动古琴,刘景浊笑着摇头。
他觉得龙丘棠溪要是去弹,肯定会响的。
有些人的天材,不在于她剑道天赋多高,是她只要愿意,学什么就能会什么。
龙丘棠溪就是这样的人。
没过多久,龙丘棠溪带着姜柚回来,俩人各自捧着一把小石子儿,五颜六色,略微泛出光芒的那种。
只不过,龙丘棠溪好像神色不太对。
姜柚也在给刘景浊使眼色,大概是让师傅赶紧哄一哄师娘。
刘景浊伸手接过龙丘棠溪手里的石子,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龙丘棠溪张了张嘴,跟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低下头,略带哭腔。
可把某人吓坏了,刘景浊赶忙伸手擦了擦龙丘棠溪眼泪,声音温柔:「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龙丘棠溪哽咽道:「对不起,小菜花儿刚刚落在神鹿洲就被人劫走了,温叔叔受了重伤,金身碎裂,我爹去都没有追上。」
刘景浊还没有说话,龙丘棠溪哽咽道:「我爹本体在闭关,以合道分身去追的,都没有追上。」
刘景浊轻轻按住龙丘棠溪,有些心疼,轻声道:「不哭,不是你的错。要不是我着急把她带走,也不会这样的。」
龙丘棠溪低声道:「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我把她弄丢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轻声道:「姜柚看着呢,得有个师娘样子呀,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温落在北岳地界,相当于合道巅峰了,他跟龙丘家主都拦不住的人,谁在也没用。」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折柳山咱们不去了,直接回神鹿洲。」
龙丘棠溪抬起头,「不去了?」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不去了,去了也只是看一眼而已,没有多大用处。咱们先回去吧,落地之后顺路去一趟绿湖山,之后赶去白鹿城,我再去一趟斗寒洲。」
刘景浊一直在给姜柚使眼色,少女赶忙搀着龙丘棠溪,轻声道:「师娘,别哭嘛!」
刘景浊没好气道:「这个劝的,不如不劝!去把你小荷包里的锅碗瓢盆拿出来,今天我露一手,给你们扯面吃。」
好在说龙丘棠溪抹了一把脸,挤出个笑脸,轻声道:「你放心,我会把她找回来的,相信我。」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当然相信你,不信你信谁?」
瞧着好像是就这么过去了,一顿饭再没提此事。
可入夜之后,就在湖上小亭,有个青年人拿着酒葫芦,怔怔出神。
綦暮州瞬身至此刘景浊都没有发现。
綦暮州轻声道:「连夜走?至于这么着急吗?」
刘景浊这才回过神,看了看綦暮州,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是有些着急,下次来玉竹洲,再与綦前辈喝茶。」
那株梅树,是从前的青椋山,除却刘景浊之外唯还在世的。
她丢了,刘景浊怎么可能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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