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师文并不觉得钱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但又没立场去驳斥这个理由,他总不能说为了自己的命可以不在乎将士的生死,不然钱隆能当场给他几个大耳刮。
张杨帆倒是把钱隆的借口当了真,于是踌躇了一会才开口,「钱统领,老朽倒有个办法可以不用太冒险……」
「哦?」钱隆有点惊讶,虽然他心里早有计划,但转念一想也不介意听听张杨帆的办法,「那就请张员外说说。」
张杨帆扫了一眼厅中诸人,才轻声道,「事关寒家隐秘,所以还请钱统领借一步说话。」
家族隐秘?
钱隆不由掀了掀眉毛,「行吧,咱们到偏室说话。」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两人去了花厅后面的偏室密谈,过了好半晌才出来。
张杨帆神色间如释重负,钱隆一脸沉思,好似在谋划什么。
两人才坐回椅子上,便有一名军士入内通报,「统领,占城左上卿求见。」
「总算来了。」文学
钱隆耸耸肩,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释利诃梨等在张家正门外面,身边围着数十名亮出兵刃的亲卫,身后路面上还有长长的队伍,骑兵夹护中尽是推车与挑担。
再外面一点,是被驱赶着让开道路后又重新围堵上来的占城民众,全都死死盯着,敢怒不敢言。
这时候,有架推车上的绳索突然断裂,失去绑缚的大木箱便砸落在地,破碎开来,把内容物洒了一地。
众目睽睽下,一片金光分外刺眼,一帮民众惊呼不已。
「金子!?」
「没错,这成色,除了金子还能是啥?」
「这一箱得有数百两吧……首饰…玩物…摆件……啊,竟然还有神像!」
「左上卿带这些过来干嘛?不会是送给宋人的吧?」
「单单一箱就价值不菲了,那这么多车担得有多少钱啊,恐怕官库都没这么多钱吧?」
就在这些民众震惊且疑惑时,一些个在刚才悄悄混入的人开始搬弄口舌。
「嘿嘿,你们恐怕不知道吧,这些财物中的大多数还就是从官库里运出来的,听说官库已经被刮得干干净净了……」
「而且你们也没猜错,这些钱就是送给宋
人的……为啥?还能为啥,湿婆节那日死了一名宋军,伤了好几个,所以宋使要咱们赔偿,否则大宋就要兴师问罪。」
「咱们国小民弱,哪里敢得罪上国,不得已乖乖赔偿了,其实官库被搬空了还不够,左上卿甚至还拿出自家私产才勉强补足。」
听到这些的占城民众当即就暴怒了。
「什么!赔偿宋人?不就死了一个么!?他们的命有这么值钱么!?那咱们的人呢?咱们死了那么多人,一直也没个说法,难道在宋人面前,咱们连蝼蚁都不如么!?」
「官库都搬空了,那咱们大占怎么办,是不是又得重新在我们身上收税?!」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大占怎可受此奇耻大辱!?这钱不能赔!」
「就是,左上卿不为咱大占的受害者讨个公道也就罢了,怎么还这般没骨气,宋人几句恐吓就乖乖把真金白银奉送了呢!?」
「别说宋人有没有那个本事打过来,就算真的打来,难道咱大占就怕了不成?打就打,大不了鱼死网破!」
「还等什么宋人打过来,咱们现在就该冲进去,把那使团的人碎尸万段!」
仿佛热油锅里倒入了冰水,愤恨与怒火立刻扩散开来,数万占城民众群情激奋,滋滋冒白烟地沸腾着。
人群中还夹杂着一些貌似激动却眼神清明的人,又适时地引导。
「大家也别怪左上卿,他也是没办法才如此委曲求全的,不然宋军真的打来,那咱们可就要尸横遍野了。」
「是啊是啊,左上卿一向高瞻远瞩,虽然现在这么做咱们很难理解,但肯定有他的深意,咱们也先别冲动……」
「宋人残暴贪婪,但我相信左上卿也是为了大局才不得已从之,你们想啊,即使宋人自己打不过来,但越国和真腊都是宋朝的藩属……」
这些话并没有让民众对宋人的愤怒消减分毫,不过确实没那么责怪释利诃梨了,依旧很敬畏。
加上街道上那数百骑兵的震慑,倒也没有人真的敢现在就去冲击张家大宅。
当钱隆走出正门来迎接释利诃梨时,便看到人声鼎沸喧闹冲天的样子,好似随时将要爆炸的火药桶,心里不禁犯嘀咕。
这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帮占城刁民之前还蔫不拉几的,怎么又突然要雄起了?
随着目光一扫,他自然也看见几个民夫急急忙忙地在那收拾满地的金器。
还不等他细想,释利诃梨便上前主动施礼,「某家来迟,还请钱将军见谅。」
钱隆心中冷笑,呵呵,好像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总是能这么及时的迟到,还真是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