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并非茶叶,乃是采自荒漠中的一种低矮灌木,味极苦,没有所谓的回甘,一口下去,苦的让人肠胃都纠结在一起。
吴亘的整个脸都挤在了一起,看着甘之若饴的木济,敬意油然而生。
活着苦,为别人活着更苦。木济这么些年跋涉于荒原,就如这杯中茶,过的苦啊。
吴亘从身上取出那两个皮囊,里面盛的都是玄凝玉髓,又取出一个大的包裹,那里是玄凝玉的碎块。
「大师,这是我从异洲所寻的灵药,可治逆气之毒。」吴亘将皮囊推到了木济面前。救人一事,还是让木济来的妥当些。
「哦。」木济长眉一挑,伸手取过皮囊,拧开盖子闻了闻,不由面露疑惑。此中玉髓虽然看着神异,但又能救治多少人呢。
吴亘收了卖关子的心思,赶紧向木济解释了玉髓的用法,并且提出能否请木济先救治一下暗谷中的人。若是去的再晚些,随着一批批人的凋零,不知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
木济的手微微颤抖,死死盯着水囊中氤氲的紫色气雾,抬眼时,已是老泪纵横。多年辛苦,多年奔波,终是有了个结果。
看到一向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的于济如此失态,吴亘也是心中唏嘘,所谓泛爱众而亲仁,不遗余力,讲的就是木济、武寞这样的人。无论是起于信仰,还是源于德行,这样的人,都值得世人尊重。
将水囊细细收好,木济郑重走到吴亘面前,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却是以世俗之礼跪下,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吴亘吓的扑通一声也是跪在地上,赶紧扶住了木济,「大师啊,你这是要折我的寿啊,使不得,您这是打小子的脸啊。」
木济抬头,神情坚定,「行医多年,救人寥寥,今日得此神药,万千戍人得以脱离苦海,此乃大功德,大善业。施主具大慈悲心,救人于厄难,今日不是木济拜你,而是替万千戍徒,感谢施主大义。」说着又磕了两个头。
眼见拦不住木济,吴亘只得也跪在地上向对方磕头还礼,这事搞的,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好不容易
起身,木济不管几人,自是拿了皮囊去调配。
借着这一空当,吴亘带杨正去祭奠了荒陵先人。看着笔墨如剑的「魂兮归来,天昭其忠」八个大字,看着一排排、一座座不知有多少的墓冢,杨正默默不语,跟着吴亘郑重拜祭这些无名的先人。
拜祭完后,吴亘又拿起扫把,与杨正将整个荒陵打扫了一遍。经历过大遗洲一行,此时再入陵已是十分轻松。
等出来后,木济已是调好治疗逆气毒性的药。
清晨的星落原上,薄雾迷蒙,不时有如带的黑气从地上升起,如同一条条毒蛇。吴亘、木济和杨正三人,匆匆奔往那处安置戍徒的暗谷。
行走于路上,不时有黑鸦从空中飞过,红色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三人。
木济抬头看了一眼,却是没有理会,跟着吴亘默默前行。
等到了那处峡谷边,吴亘从木济手中取过药水,「大师,杨正,你们且在此等候,我下去送药即可。若是顺利的话,三五日即可,若是事有不谐,我自也会上来寻你二位。」
吴亘说完,就纵身跃入谷中,融入了浓浓的黑雾中。
看着吴亘消失的身影,杨正望向这一望无际的黑谷,忽然转头问道,「大师,在下有一问,北洲寺庙极少,平日里少见僧人,大师可是扶摇洲人氏。」
木济盘坐于地,看了杨正一眼,眼睛慢慢盯着远方,久经风霜的脸上多了些萧瑟,「不错,贫僧正是来自扶摇洲,一别二十载,久忘故乡音。施主应也是外洲人吧,我看你身上有些神教的痕迹。」
杨正点点头,「大师好眼力,我本天元洲人,与吴亘相识于大遗洲。大师在此耽搁多年,既无益于修行,又失了传法之责,且断了宗门关系,可谓多失。」
木济目不斜视,「我佛慈悲,所谓无缘大慈,同体大悲,行走于此,救治世人,又岂不是修行。又言人有南北,佛无南北,既如此,在扶摇与在北洲又有何异。至于传法一事,且行且看。」
杨正沉吟片刻,对着木济拱手施了一礼,「还有一事,一路行来,这讨厌的黑鸦一直相随,可有什么隐忧。」
木济看了一眼远处盘旋的黑鸦,「只要在星落原上,自是无妨。不过你倒是要提醒一下吴亘,出原时小心些。如今的星落原,已不是两年前模样,多了些魑魅魍魉。」
杨正一脸不在乎,「我听吴亘的,他能一路从大遗洲安然返回,说不定是个有气运的人。不过,这么多的戍徒,一个个救治,何日是个头啊。」
「到头之日。」木济说完,缓缓闭上了眼。
杨正笑笑,知道对方不想再与自已攀谈,起身走到谷边,扔了一块石头下去。石头在黑雾上砸开一个洞,转瞬间黑雾却又浑然一体。
「到头之日?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