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吧?”许晓与一众将士,皆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宋澈叹道:“对敌人残忍,便是对自己仁慈,此去洛阳还有一千里路,如今世道,凡是山岗绿林,便有歹人强盗,将煞气传得响亮些,必叫土匪闻风丧胆,今后的路也会好走许多。”
“你就不怕,他们的冤魂索命啊?”许晓问道。
宋澈耸了耸肩,“我撒尿去了,人又不是我杀的,要索命也是找你们。”
“害……”许晓苦笑,“便依宋姑爷吩咐的办吧。”
军士割首串枪,浩浩荡荡朝屯县进发。
屯县不算小,有两三千户人家,商队如此骇人阵仗,走一路便吓一路,胆子小直接晕了过去。
“妈呀!地狱煞星进城啦!”
大街上是鸡飞狗跳,片刻间便没了人烟。
屯县县令姓李,花甲一老者,见了这一颗颗血淋漓的人头,吓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宋澈说明了这么做的缘由,李老县太爷才稍稍缓过气儿来,“若他们真意图劫取岁币,是该受那斩首刑罚,只是生人最忌‘死无全尸’,依我看还是将头颅从利刃取下,找到他们身躯并让皮匠缝合,给他们个全尸吧……”
“身躯便在黑风岗下的竹林里,李大人应快些去,一来这天气热怕臭了,二来山岗有野狼,莫要遭吃了。”
“阿弥陀佛,那是那是……”
当夜。
商队便在县城里住下。
次日四更,准时起床,县令还专门遣了二十名官差相送。
一路上,凡是商旅过客,皆纷纷避让,要是带着小孩儿的,都蒙着眼睛,叫他背过去,嘟嚷一句:“莫看,莫看,免得冲了煞气,会生病的。”
待衙役送出了屯县,到下一个地界时,早早便有另县官差等候。
岁币险些被劫,给所有地方官儿都敲响了警钟,皇家的生意,若在自己的辖区遭了闪失,乌纱不保是小,人头落地是大!
从扬州界出发,过江宁府及八个小县城,有官兵的出官兵,没官兵的出官差,一路精心护送,五百里路,行了四天五夜,总算抵达了庐州。
庐州属淮南西路,受寿春府管制,茶叶,美食,丝线,香料,棉花,象牙等都很出名,论繁华程度,首府寿州也不能及。
七月底,憋了近一个月的老天爷,终于忍不住撒尿了。
雨下得还不小,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在这场大雨浇下去,往后几日会凉快许多,但道路泥泞,会难走许多。
自苏州出发,至庐州已有八日,走了将近一半路程,按照这个速度,若不出意外,八月十五之前便能抵达洛阳。
丝绸十分珍贵,不能冒雨行商,商队暴晒了七日,时间又不打紧,歇到雨停未尝不可。
庐州有美景,刚到此地,宋澈还别有兴致,撑伞游玩。可一连下了两日,这淫雨还没有收敛的意思,心中不乏着急起来。
所有人都在驿站,等待着雨幕散去。
宋澈独倚高楼窗台,不觉间,心中颇有伤感,究竟是去国怀乡,还是思念家亲,他也不知这份情愫。
一盼前途明朗,顺利抵达洛阳。
二盼使命完成,早日回家团聚。
三盼朗朗乾坤,天下得开太平。
“这雨,也不知下到何时,难道咱们就在庐州等雨停么?”这已是许晓今日来问的第三道了。
宋澈轻叹:“掉脑袋的事,自然不能等了,都头去城中购些油纸与蓑草,油纸打底,蓑草覆之,这样也不会叫人看出破绽,明日不论是否有雨,咱们都得出发。”
<bD/> 许晓告退离去。
片刻后,驿站外突然来了一辆马车,下来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他见宋澈倚窗,先请礼问了一句:
“敢问您可是宋姑爷?”
宋澈眯了眯眼睛,却未答是,而是问:“请问你有何事故?”
管家说道:“我是城北李家的管事,我家老爷李通,是这庐州城中有名的茶商,听闻宋姑爷乃沈家女婿,我家老爷与姑爷岳父交情颇深,且上半年扬州商会也曾同席,今宋姑爷行商途径庐州,老爷特差我来驿站相请,以好尽地主之谊,友人之道。”
扬州商会那几席,宋澈并未多留意,不过既与老丈人交好,他这个晚辈若是不去未免失了礼数。
宋澈答应了管家,到库房里抽了两匹丝绸,当作登门之礼,随后便出了驿站,随同管家上车,往城北驶去。
到了李家,进了膳厅,李通父子设下酒宴,看似早已等候多时。
“宋贤侄啊,自上次扬州一别,已有四五个月未见了吧?快快入座!”
李家父子俩,左右相伴,引宋澈入座。
宋澈受宠若惊,他与这父子俩完全没有交集,头一回吃饭,热情得未免有些过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