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轻轻晃动起来。一小块淡绿色的黏团在她发间缓慢爬行,最后落在她的耳廓上。那小东西在内部拉伸许多坚韧纤丝,由此发出说话的声音。
“唔,”它说,“他可真乐观。”
她依然端坐,视线平视前方,暗自留意风中传来的每一点消息。
那从火山里捡来的生命。虽也常年生长在黑暗的地底,且有天然而残酷的猎食者性情,却比她以往饲养的任何一种宠物都要聒噪。它的一小部分躺在她耳朵里,靠一条纤丝连着船夫后脑勺那一块,有时也悄悄将船夫脑中的想法说给她听。但梦是这东西难以攻破的屏障,因此它也无法再向她告密了。
“我好奇他梦见了什么。”她捡来的临时宠物说,“他做着一个生气的梦。多奇怪,现在他离死呼吸可闻,但还在为进食生气。”
她不回答。那临时宠物也已习惯了,或许在火山洞窟里它也这样和黑曜石交流。它在她耳廓间缓慢而小心地滚动,既想引起注意,又要避免表达出对主人的不敬。这种发乎天性的狡猾,看起来却仿佛不谙世事,以便把船夫那样的人耍得团团转。她知道这东西是很聪明的,能精准地判断情势,也不会因为想着漫无边际的事而耽误狩猎。它看起来笨拙的黏液躯体实际上也很敏捷。不是飞龙那样风暴般的迅猛,而是猎龙蜥式的骤然发难,从静止到狂暴连一眨眼也不要。连飞龙大意的时候也很容易被咬中。
她用烈龙蜥训练幼年飞龙保持警觉,几乎没有飞龙成功逃过第一次袭击。塔耶奇被咬过,穆勒卡昆与莉斯蕾洛也是,暴戾的斯顿伯恩只被咬掉一点爪尖,就把整窝猎龙蜥咬成碎块,踩碎窝里全部的蛋。她呵斥他,责打他,效果微乎其微。
只有东瓦格一次也没被咬中。他的力量不如穆勒卡昆,驯服则不如莉斯蕾洛,而且性情中有着飞龙罕见的胆小。可胆小倒叫他时刻注意着周边,同时又是四胞胎里最敏捷的。面对斯兰伯时他表现出生平前所未有的顽强,一次又一次借助主人的风暴俯冲,钻过那密密麻麻的长臂,去撕咬斯兰伯脆弱的脖颈。他只被擦伤过一次,背上的鳞片与皮肉便全部消失了,在他血尽而亡前却抓毁了斯兰伯的十二只眼睛。盲眼的巨怪于狂怒中猛挥手臂,把东瓦格连同自己的一颗脑袋拍成肉泥。这痴愚之物并不明白自己为何遭此噩运,当他那撕裂灵魂的嚎叫盖过风声时,烈阳般炽热的宝枪之尖从他头顶插落。斯兰伯融化了,血肉筋骨与峡谷的土石永远融为一体。许多年后这峡谷里将开满宝石般艳丽的花朵,全都借了他的身体生长出来的。
那是最后的战役。幸存的人们这样谣传。本来不该有那么多幸存的人,但她以国王的名义散播了慈悲,把各种生灵指引到庇护所中。那庇护之地就在沐伦恩,在山腹最深处的无底巨洞中,被层层覆盖的岩石阴影包围。她并不知道那洞穴最终通向何处,但狱火带来的恶兆却无法在那里传播。那地方是老人告诉她的,当柳林毁灭后他们也在那里见面。
在“最后的战役”发生以前,老人坐在洞口的石头上等待她。他脸上挂着微笑,向她抬起左手。他的指尖提着一根棉绳,绳线两端各自吊着一个细颈瓶。两个瓶中都装着一半水,水上飘着小巧的帆船模型。这两艘船都是黑色的,样子非常相似。左边的舷上层层叠叠,有类似龙鳞的花纹,右边的帆则有翎羽形状的装饰。
“我以为这两艘是比较适合你的。”老人说,“坐骑会和主人的脾气相似。船没有那么敏感,不过当然越像越好。你看着哪一艘更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