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许多人都发现,张居正在夺情事件发生后,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
其实到目前为止,就魏广德所知,张居正的首辅生活其实还是很简朴,并没有后世传闻的什么骄奢淫逸。
至于传说中喜好美色,魏广德也没有发觉。
最起码,所谓喜好美色的重要参与人之一,抗倭名将戚继光已经不大可能给他府上送美女了。
这半月时间里,张居正也是在府中守灵。
不过,随着昨日圣旨下发,张居正也连夜赶写了一篇谢恩奏疏。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派人直接送到宫门。
作为大明朝内阁首辅,他的奏疏是可以通过司礼监直接送到皇帝御前的。
魏广德还在内阁处理政务的时候,门外芦布拿着一张小纸条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这是陈公公叫人送来的条子。”
芦布恭敬的把纸条送到魏广德面前,弯着腰就退出了值房。
魏广德看了眼纸条上的字迹,是陈矩所写。
不过纸条内容,却也没出乎他的意料。
原来,半个时辰前,小皇帝在乾清宫看到了冯保专门送过去的谢恩奏疏,知道张居正已经答应留下来辅政,还很是高兴。
不管这么说,张居正对于朱翊钧来说都很重要。
他不仅是朝廷的首辅,为他治理着这个国家,还是他的老师,教导他圣贤之道、
朱翊钧对张居正的博学还是很推崇的,对他也很是尊敬。
虽然说地球少了谁都一样转,可是现如今的大明朝,如果真的忽然换了一个首辅,朝政多少还是会受影响的。
朱翊钧也知道自己未成年,虽然比高拱说自己是“稚童”已经过去好些年,自己长大了不少,可依旧没有靠自己能力治理好这个国家的信心。
在此之前张居正处理朝政很好,朝廷各方面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也有了复苏的迹象,特别是一向拮据的朝廷财政,明显有了起色。
所以,无论如何,朱翊钧对张居正还是更加信任。
而对于魏广德,朱翊钧虽然也有信心,但能不动自然最好,维持现在的大好局面比什么都重要。
小皇帝很高兴,他能留下张先生继续为他打理朝政,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冯保拿出了吴中行、赵用贤等人的反对奏疏。
原来,魏广德以为是被留中的奏疏,却是被冯保大胆的压在手里没有递上去。
小皇帝朱翊钧正在高兴头上,转眼就看到他们反对自己觉得的奏疏,顿时脸就垮了下来。
说实话,这个时候的朱翊钧,因为腿疾的原因,虽然身为九五之尊,但因为走路一瘸一拐很不雅观,本身心理多少都有些自卑。
不说其他,中国历朝历代对于仪容都极为注重,所以才有选进士都要挑人,长的奇奇怪怪的人,身体有残疾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有好名次。
就算有幸考过了会试,也会被降级。
这个降级,不是剥夺你参加殿试的资格,而是名次会很靠后,基本上不会让皇帝看到你。
所以,围绕在皇帝身边的人,不说都是像貌堂堂,一表人才,但至少不能丑陋。
被一群姑且称之为“美男子”的官员环绕,朱翊钧自然感觉相形见绌,即便他是皇帝,也是如此。
有了这个的心态,在小皇帝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成功挽留张先生之后,还有这些人跳出来反对,心情可想而知。
适时地,那些支持皇帝“夺情”的奏疏,也被冯保一股脑拿了出来。
鲜明对比之下,小皇帝朱翊钧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他认为自己被这些人轻视了。
不过终究受到过张居正、魏广德悉心教导,虽然心里很不高兴,但朱翊钧还是耐着性子把所有奏疏都看了一遍。
“居正每自言圣贤义理,祖宗法度。祖宗之制何如也?事系万古纲常,四方视听,惟今日无过举,然后后世无遗议,销变之道无逾此者。”
当朱翊钧念起吴中行的奏疏,嘴角不住冷笑,“夺情既不近人伦情理,也不合义理法度,那祖宗定下夺情制度难道是错的?他还敢非议祖制。”
听到小皇帝的气话,冯保心里是乐开了花,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只不过高兴归高兴,他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实在止不住笑脸,就果断低头佯装生气的样子。
这一幕,被御前伺候的陈矩看的真真的,心里只能佩服冯保的大胆妄为。
这段时间朝局变化,他也是看在眼里,但是这个时候却不敢揭穿。
一是他前日已经收到魏广德的小纸条,知道他无心掺和此事。
二是陈矩也没信心能扳倒冯保,他可是从小伺候小皇帝长大的太监,现在皇帝还叫他“大伴”。
不止于此,就算是宫里的两位娘娘,对冯保也是信任有加。
也不知道是造的什么孽,嘉靖皇帝起子嗣不兴,就没几个孩子能顺利长大,到了隆庆皇帝的时候也是如此。
冯保伺候长大的小皇帝,算是嘉靖帝一脉留下来的独苗。
当然,朱翊钧还有个亲弟弟,不过不管怎么说,冯保伺候小皇帝长大,这功劳就足够大了,这也是两宫太后放心他的原因。
有太后看好,宫里还真没人能动摇冯保的地位。
最起码,有冯保在乾清宫伺候皇帝,她们放心。
更何况,就算他扳倒冯保,对他其实也没太多好处。
宫里,可还有张宏等太监的地位在他之上。
他现在也算是宫里有名号的大太监了,实在犯不着为此事得罪冯保。
不过得空,陈矩还是把刚才看到的情况传递给魏广德,让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
魏广德这边刚把纸条揉成团,大白天的也没个火星,想把纸条烧掉都很困难,也只能一会儿吃饭那会儿处理掉。
门外,就有脚步声响起,传来低语之声。
没一会儿,芦布就进屋,在魏广德耳边小声耳语道:“老爷,刚收到宫里的消息,皇帝派人捉拿吴中行、赵用贤、艾穆和沈思孝,要廷杖他们,还要罢官去职。”
魏广德闻言,也只是缓缓点头。
这些处罚,其实刚才陈矩的条子里就已经说了。
小皇帝朱翊钧龙颜大怒,他觉得吴中行四人的矛头不只是对着张先生“夺情”问题,也是对自己权威的藐视。
因此,他决定效法列祖列宗对直言犯谏的建言大臣所惯用的手法,对此四人执行廷杖。
吴中行和赵用贤各杖六十,逐出京城,发回原籍为民,永不叙用;艾穆和沈思孝各杖八十发配边地,不在大赦之列。
毫无疑问,看到艾穆和沈思孝联名奏疏说“居正独非人子而方寸不乱耶?位极人臣,反不修匹夫常节,何以对天下后世?奏请令张居正回籍守耕”,让小皇帝很生气,非常生气。
不过,魏广德看了也就看了,他并没打算做什么。
毕竟,他早就打定主意,在“夺情”一事上装鸵鸟,什么也不做。
“去拿人了吗?”
魏广德只是淡淡问了句。
“去了,宫里值守锦衣卫已经去翰林院和刑部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