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广府各埠均无澳洲海船泊靠。有人云郭氏所贩财货出自琼州府临高县……”
“临高……”王业浩收起信纸,自言自语地玩味着这个远在天涯海角的地名,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
“王良,速去找金先生,让他找找这两年间,可有事涉临高县的公文。”
阉党倒台,功名恢复,金文池越来越觉得王业浩是个说话算数,值得托付的东家。所以金文池在府中做事一直都分外上心,不论是打理公私文书,还是操持迎来送往,都办得滴水不漏。入府两年有余,如今的金文池俨然已是王老爷幕中一个要紧人物,专门承办各种秘密事务。
这几日正值年节休沐,原本并无公文待办,是难得的清闲时光。但王老爷却突然要查一个偏远小县,似乎还是什么要紧事情,这让金文池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奇怪归奇怪,差事还是得照办。朝中重要的来往公文找来在通政司都有抄录存档。为了便于管理,还有节略贴黄。王业浩为了办事方便起见,家中书房里存有就有誊抄来的贴黄簿。
但临高县实在太小太偏了,鲜有相关题本。金文池和管文书的师爷翻找了半天才算找到几条。
虽然只有节略,亦足以了解相关事情。金文池生怕王老爷要看题本,便关照管理文书的师爷赶去通政司,调取相关的题本存档来。自己带着节略来找王业浩。
“大人,这临高县既无出产,亦非要冲之地,涉及此地的题本寥寥无几。”金文池道,“不过近两年倒是有几个题本涉及此地,原本并不是什么要紧关节,只因所言之事堪称奇闻,故有些许印象。学生已经让韩先生去通政司取原本了。”
“所言何事?”
金文池取出节略,回道:“临高县地处偏远,除了偶尔是些海寇侵扰,平常鲜有所闻。第一桩便是请剿海匪的告急文书,称有五百余髡发海贼驾大铁船而来,欲为祸乡里,然县令率乡勇拒守,保得城门不失,贼人虽抢掠不得,却未退去,而是结寨筑堡,架桥铺路,意欲久占。临高县苦于民困财穷,无法驱离,故上书朝廷,望派兵清缴。”
王业浩扫了一眼节略,扑哧一乐:“真滑稽也,驾船便驾船,如何驾大铁船。海贼修桥补路,那建奴还不得施粥送粮了?”
“学生也觉得此事颇多荒谬之处,故权且当消遣一读罢了。不过第二桩事情,却是有根有据的。”
“哦?且细细说来。”王业浩饶有兴致地说。
“大约是去年四五月间收到的题本,刘老香旗下千余海匪登岸劫掠,不过这次临高县令率乡勇主动出击,且大获全胜,斩海匪首级数百,缴旗牌甲刃无算。”
“嗯,经先生这么一说,本官也想起来了,当时朝廷还论功行赏,以彰其勇武。”
“正是此事。再有旁的消息学生也不记得了。”
王业浩想了想,觉得有些说不通:“以临高这种边远小县的财力人口,即便是募得乡勇,顶多也不过百多人罢了,想要杀退千余亡命海匪的进攻,简直是痴人说梦。”
“依大人的意思,难道临高县杀良冒功?”
“不对。”王业浩摇摇头,“琼州府毕竟是太平地界,不是兵荒马乱之地。当地的驻守的也不过是旗军军士,平日里对付几个土蛮而已。冒赏这种事情应当还干不出来。况且临高县并无世家把控,这种事根本瞒不住。”
“大人所言甚是,学生也觉得此事蹊跷,若临高乡勇当真能以一敌百,那还何愁海匪之祸,干脆调去北边踏平建奴,岂不更妙?”
思来想去依然没有结论,王业浩只好结束话题:“后续若有涉及临高县的文书,烦请先生都誊录下来。”
“学生谨记。”金文池拱手一礼,而后问道:“只是这临高县穷山恶水,万里之遥,大人何以如此上心?”
“此事颇多蹊跷,本官也尚无头绪,先生权且照办便是。”
“学生明白。”金文池知趣地退了出去。
“难道真有乾坤镜?看来还是得找他探探底。”王业浩纠结许久,终于打定主意,吩咐道:“王良,备几样年节礼品,明日随我去趟周先生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