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敌想大笑,笑到了嘴边,却因虚弱而倍显吃力:“……好。好。我死前能收你为徒,才真是死而无憾。我…这把紫青劫……留给你……”他从怀中艰难取出一柄紫青色皮鞘的短剑,插在李厘腰间,又拉住李厘的左臂,撸起李厘的袖子,直挽至肘。
李厘左手臂上自幼便有一串花纹刺青,是一套梅花图案,中间写着一个荃字。他从不知刺青为何意,询问长辈,长辈只刺青美观。此刻见陆敌怔怔的看着李厘的刺青,李厘却浑不知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发问道:“师父,您……”
陆敌注视刺青良久,似乎最终确认了什么,他突然大笑几声,笑声极尽悲凉:“我这一生,其他事都无愧于人,只这一件事心中有愧……”
李厘不解:“什么意思?”
陆敌苦笑一声,虚弱至极,声音嘶哑几乎难以辨认:“你可知道你们村为什么会被忍教的人杀的片甲不留?”
李厘突然惊悚起来,一阵寒冷自脊背直冒而上,他看着陆敌那扭曲的脸,心跳到了极速,颤声问:“你什么?为什么我家会被灭门?你!你!””
陆敌惨笑一声:“我刚救回你的那……就看到了你这个刺青……我中了附骨之蛆的那个晚上……和任青眉争执的时候……撕裂了她的左边衣袖……我清楚记得……她的左臂上有着和你……一模一样的刺青……只不过她的手臂上……写得乃是一个眉字……任青眉有一个弟弟,叫任青荃……乃是现任……王帮的持剑使者……如果你是才是真的任青荃……那王帮的那个任青荃……又是谁呢……到底……到底谁才是她的亲兄弟……她又为什么会找人顶替……李厘啊李厘,我一直瞒着你……你会不会怪我……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还迎…替我杀了任青眉……不然我……我做鬼也不……不……”话音未落,他手一松,便驾鹤西去。
感觉到握着的手逐渐变凉,李厘的意识里只剩一片悲悼的空白。
家乡被毁,父母被杀,叶子不知踪影,如今又一个身边的人离开了他。他好想找个人话,聊聊,却根本无处可以倾诉。陆敌临终前留下的字字句句,都让他本就迷茫的前路,变得更加灰暗和不可理喻。就算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世人可以不在乎吗?他是和陆敌一起失踪的,陆敌同党这个标签,他也势必逃不掉。若旁人想要追寻陆敌的下落,岂能容他置身事外?只要他走出这个山洞,昔日陆敌所受之一切,也必将加诸于他。今后的路,不知该往哪里走?
就近埋葬了陆敌,眼神空洞的李厘缓步离开。他的身体虽然好了大半,却并没有完全恢复。只是他不想待在那个黑暗的山洞里,再待在那里,他怕他会忍不住疯掉。在这一之中,太多信息持续涌入,让他的脑容量难以承载,令他不知如何面对。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回忆,不去探索,不去发散,可身体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浑浑噩噩间,他走过一个树林,又走过一个。走了多少路,他没力气计算。就连东南西北,他也不想去辨认。走累了就倒下,饿了就睡。曾经他也是爱惜羽毛的人,一块泥掉在衣服上,他也要仔细弹掉,免得留下污痕。可现在的他,别是一身衣服,就连他自己,他都懒得在乎。仿佛置身噩梦,不管他怎么走,怎么走,都没有尽头。
他的仇人,极有可能是他的亲人。他的血亲,杀了他的父母,杀了他的师父。可到底谁才是他的真正亲人,是那个任青眉,还是他的父母?他是谁,他从哪儿来,又能到哪儿去?
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打在脸上,混乱了他的表情,揉碎了他的心。
泪眼朦胧中,他听到自己的心跳。
……叶子,叶子……对。还有叶子。我要去找叶子。
就在他恍惚之时,一群人已将他团团围住。来人服色不同,显然也是杂牌军。
“臭子,陆敌呢?”有人大声喝问。
李厘冷冷一咧嘴,根本不想理会他们,只是径直昂首前校
众人中一人大声叫道:“我认得他,就是他!是他舍命救了陆敌!他和陆敌是一伙的!”
“子,乖乖的把碧灵的线索交出来!咱们残派饶你不死!”一群红衣刀剑客喝道。
另一群黑衣蒙面人则喝道:“残派也配和我们争?碧灵是我们昆仑堂的!”
他们各自拿着兵器,一步步缩包围圈,缓缓逼近。
李厘停下脚步,站在当地。敌人冷飕飕的刀气已经逼到脸庞,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