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她详细记录的社会变化和本身对社会的反思,陈宴终于忍不住了。
‘她记录的这些东西……这些客官的事件和历史,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可她把这些记录全都藏起来了,藏在隐秘的角落里,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不曾知晓。’
‘甚至是园长……我之前在园长来的时候,跟着他下到烟囱里看过,园长可真是个傲慢的家伙,他竟然对她的记录表示不屑,并对这些有价值的知识熟视无睹。’
‘这是多么宝贵的财富啊。’陈宴再次感叹。
拉兹不仅把自己的记录藏了起来,还从不对任何人说起关于记录的事。
时间一长,陈宴终于感觉到了她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她虽然记录着,但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那些事情记下来。
她只是做着单纯的重复,无意义的重复。
在这个观察的过程中,陈宴发现了另一件不对劲的事:
‘好像少了一个记忆片段。’
在漫长到足够令人心智崩溃的循环中,陈宴终于发觉,关于拉兹当初因【有害的未知知识】而走上进化歧路的那段记忆,在无数次的记忆循环中,竟然从未在他眼前发生过。
‘她接触【有害的未知知识】,被扭曲了心智,开始思考【记录的真正意义】的那一天,消失了。’
‘那一天一定发生什么事……那一天,一定隐藏在记忆的更深处!’
‘如何抵达记忆的更深处呢……’
这一刻,陈宴忽然想起将拉兹的整个记忆世界包裹起来的那些浓雾。
‘不……不会吧!’
一时间,无数思绪涌上心头。
‘如果……如果那种浓雾,真的是某种【象征物】呢?
如果【浓雾】象征着拉兹对某些不愿意记起的回忆的【遮掩】呢?
【浓雾】本身就象征着遮掩、遮挡之类的意思啊……’
陈宴实在不想贸然接触未知的存在,于是他忍着性子,从头到尾,再次仔仔细细的观察了拉兹的一百一十三年记忆。
这一次,他不仅关注着拉兹在干什么,还观察着拉兹身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这一小块地皮之上发生的一切。
但可惜的是,他依然没有发现异常。
拉兹被扭曲了心智,开始思考【记录的真正意义】的那一天,也并未出现在他眼前。
当再次看到罗伯特·贾斯特斯那张胡子拉碴的大脸时,陈宴终于做了决定。
‘直到现在为止,她的一切记忆中,我唯一没有探索到的,就是浓雾之后的东西。’
‘如果我想离开这重复的循环,唯一的机会,就在浓雾之后。’
陈宴再一次站在浓雾之前。
他沉默片刻,向前一步踏出,进入浓雾。
冰冷的触觉出现,紧跟着是细微的、单一的呓语声响起。
他已经听过这个声音千百遍,在这声音出现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那是拉兹的声音。
眼神恍惚之间,浓雾散去,一道昏黄的光线照进他面前的大厅之中。
大厅里有各种穿着清凉的女郎来来往往,她们大多拉着各种各样的男人穿梭在楼道之中,也有少部分靠在墙角,抽着烟,等待着进入大门的男人会向自己走过来。
而在大厅的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年迈的老人已经走不动路,她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就那么眼神呆滞的坐在一把普通的椅子上,手掌之下摆放着一本空白的笔记本。
拉兹已经老到拿不动笔了。
她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里,有好心的女郎会在路过时帮她擦掉嘴角的口水。
但也仅仅如此了。
她们知道她的生命即将行至尽头,而作为使用这间小楼的报酬,她们会帮她解决一些生活上的难处。
但也仅仅是帮她处理简单的生活罢了。
她们的善心显然不够,如今的她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洗澡,浑身已经发臭了。
陈宴来到拉兹面前,蹲下身来,看着她呆滞的眼神,叹了口气。
“拉兹,你快要死了吗?”
拉兹眼神呆滞的看着他的脸,如回光返照般开口说道:
“你…你是…”
陈宴说道:
“我是陈宴……是第二个陈宴。”
拉兹眼神恍惚:
“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
这么说的话,这个拉兹的记忆,应当是停留在作为人类的死亡之前。
陈宴问道:
“拉兹,你还有什么放不下?”
拉兹认真想了想,干枯的嘴唇轻微抖动,说出了内心的疑惑:
“我的那些记录,到底有什么用呢?”
陈宴耐心听完她口齿不清的话语,回答道:
“那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啊,人们可以使用那些记录中的知识做到很多事,避免很多错误。”
拉兹笑了,笑容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