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始终皱着眉头看着小男孩,甚至没有因为他的痛哭而产生一丁点怜悯。
她伸出手来,用中指在他脑门上狠狠崩了一个脑瓜崩:
“别骂啦!小小年纪哪里学那么多脏话!怎么比我的弟弟妹妹还要调皮!”
小男孩一下子止住了啼哭,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霍普。
霍普眉头一挑,反手从破烂笔记本上扯出数据线,一把塞进小男孩嘴里。
小男孩大怒,当时就想吐出来,陈宴福如心至一般伸出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小男孩再次委屈的哭了出来。
陈宴怀疑小男孩的“委屈”、“愤怒”和“哭泣”都是设定好的,而且阈值很低,因为他的这些情绪实在是假的离谱。
【图灵】……
就这?
霍普指尖跃动之时,电脑屏幕上也显示出了从数据线中传输而来,某种陈宴完全看不懂的波谱图。
“又是这种奇怪的电波技术。”
霍普只能从程序指令和波谱图的角度观察小男孩的行为,而她显然对这所谓的“奇怪脑电波技术”并不熟悉。
“更准确的来说,是基于超弱电科技的生物电波技术,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从事实上来讲,此技术已经成为这个世界运行的基石之一——手机通讯基于此技术在全世界运行着,谁也离不开。”
林赛像个老师一样解答了霍普的问题,并抛出了新的问题给她:
“但这种技术从未公开过基本原理,机械飞升密修会和任何其他势力都不一样,他们甚至没有任何正式成员和外界的任何一个学派进行过接触。
我时常在想,他们会不会是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外星人,在遥远的星空中控制着地面上代理员工们的一举一动。”
机修会成员是外星人……对于这个荒诞的世界而言,这个推测好像也不是太离谱。
霍普“感觉”到了林赛对她的奇怪的善意,这善意并不携带令人讨厌的东西,但也并不纯粹,她不敢有所回应,因为她发现来自林赛的“感觉”越来越弱了,这说明他正在“适应”并“抵抗”着她的“感知”。
他就像是……大数据防火墙根据病毒攻击进行着自我优化,从而更好的抵御病毒的攻击。
霍普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来自未知的危险让她谨慎言行。
霍普用来思考的片刻时间里,没闲着的手已经调试好了骇入程序,紧接着,她成功通过小男孩接入了统御之环内部的摄像设备,满是坏点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了十几幅不同的画面。
陈宴一只手捂着小男孩的嘴,另一只手指着其中一幅:
“这里,我看到……杰克·巴尔多了。”
他已经完全被在座的两位以各种手段揭穿的谎言并未被他们明示,两人基于各自的动机而对此心照不宣。
霍普通过指令切换画面,整个物流中心中央会议室的画面便占满了整个屏幕——
一百多平米的大圆桌两边稀稀疏疏的坐着一些人,一边是物流中心势力,包括总督费尔南多·d·麦哲伦和他的秘书长、面色看起来十分差的克莱恩·贾斯特斯,安保总长巴尔·达克罗德,六个陈宴没见过的物流中心官员,以及坐在最外围的冒牌货。
‘他妈的,他在那里坐着跟个无关紧要的喽啰一样!老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
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台笔记本。
他把视线集中在克莱恩身上。
‘克莱恩生病了?他是北局的执行人,是经过改造的生化人,怎么会生病的?难道……他快要挂了吗?’
陈宴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我应该去网络世界的北局大楼里找找关于他的资料……得想办法救救他才行。’
陈宴眼神再次扫过,忽然从六位官员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的头发几乎有一多半变成了银白色,内嵌在眼眶里的金色单框眼镜看起来还是和之前一样崭新,只是脸上的皱纹比陈宴之前见到他时多了许多,虽然更显苍老,但如果单从眼睛里看,他的精气神依然相当好。
是安迪尔神父。
是安迪尔·奥瑞金诺森。
‘他怎么混进物流中心了……话说回来,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似乎有着非常广的人脉,这意味着他同样拥有着非比寻常的手段。’
大圆桌的另一边,则仅仅只坐着陈长生一人。
陈宴把视线移回冒牌货身上。
‘这家伙做了什么?已经算是物流中心的人了吗?’
陈宴意识到冒牌货一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尤其是对他这样没有任何根基的人来说,向上爬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那代价通常比金钱要珍贵的多。
笔记本沙哑的像是破锣一般的音响里便传出了物流中心会议室里的声音——
“詹姆·亚当斯先生,关于第一岛链第二产业的税收政策,我说的够明白了吗?”
说话的是费尔南多·d·麦哲伦,他收起了之前面对冒牌货时的蛮横姿态,如今西装革履,面色肃然,坐在圆桌的最里座,只单单坐在那里,就已经让屏幕前的陈宴有了压迫感。
‘来的是陈长生,不是威廉·亚当斯。’陈宴莫名松了口气,并因为自己松这口气而感觉到了羞耻。
‘他妈的,不就是一个超级资本家吗?一枪下去照样死透!我怕个球!’
陈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并通过遍布脑机人身体表面夹缝里的眼睛注意到了身边几人的动静:
林赛·罗伯特·达尔文的目光聚焦在冒牌货脸上,他的表情很困惑,像是看到了什么很不好理解的事物;
欧嘎米的眼神则落在总督大人的秘书长身上,陈宴感觉不到一个忍者身上完全内敛的杀气,但大概知道欧嘎米应该认识这人;
霍普的注意力则完全落在冒牌货身上,她很慌乱,甚至没注意到陈宴在观察她。
‘这女人到底想什么呢……’
陈宴把视线移回屏幕——他只需要把注意力从一只眼睛转移到另一只眼睛,6nm芯片帮助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视野的转换。
会议室内,同样穿着正装的陈长生丝毫没有被费尔南多·d·麦哲伦释放的低气压所影响,他明显知道情况不利于自己,但依然要把话说明白:
“这样可笑的地方保护主义对我们而言毫无作用,事实恰恰和各位预想的相反,对企业的高税收将会合理合法的成为岛链自身的压力,这是帝国制定的规则,也是整个国家运行的底层规则,并非人力所能扭转。”
他如此直白的指责和质问并未引起物流中心众人的任何反应——他们早就知道他会说这样的话。
威廉·亚当斯集团——亚当斯家族从不向任何人示弱。
他们也并不想要否认或反抗他的指责,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提供了第一岛链第二产业巨量税收的威廉·亚当斯集团已经成了第一岛链物流中心实际意义上的甲方爸爸。
即便他们使用了深度自动化,几乎扭转了第二产业只能拥有密集型劳动产业属性的事实;即便他们无法提供大量就业岗位,只能使用极少数量的高技术人才进行机械自动化生产操作;即便他们并不使用第一岛链物流中心的专利技术,不采购第一岛链的机械自动化设备,甚至和第一岛链的本土企业没有任何合作关系——
即便拥有这些寻常企业不受物流中心所喜的一切特质,它——威廉·亚当斯集团,也依然已经成为第一岛链不可缺少的纳税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