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给足了在座的各位用来惊讶和联想的时间,并以此来扩大自己的优势:
“我们认为,造成此次智械病大流行和拜伦维斯集团后院起火的根本原因,并非拜伦维斯集团缺少监管——大家都知道,作为占用全帝国脑机科技市场份额至少30%的科技公司,拜伦维斯集团最不缺的就是来自帝国各界的监管——不仅来自于帝国行政力量,还来自其他公司的力量渗透,以及大量民间黑客的不定时入侵。
但拜伦维斯集团这一次依然出现了这样的恶性事件,这最起码说明了一点——对于拥有强大技术力的高科技公司而言,外部监管是很难起到作用的。
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集团本身的意志,而集团本身的意志并不以法律、道德以及你能想到的任何社会规则为转移,仅仅只以集团的发展作为参考——在拜伦维斯集团成立的那一日起,其发展方向就已经不为外力所干扰了。”
他在此进行了微妙的停顿,并用眼神扫过每个人的眼睛。
他观察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那并非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警惕,而是权力本身的控制欲望对于不受控制者的憎恶。
陈长生曾在很多人眼睛里看到过这样的憎恶,他始终不明白这种憎恶的由来,但好在他很擅长利用这种憎恶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不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了那个奇怪的记者,恐怕智械病的大流行必然要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荀况】来背锅。”
他在此进行了第二次微妙的停顿,并在停顿之后说的明明白白:
“而【图灵处理器】则完全不会导致智械病的流行,甚至不会出现“大范围染病”的情况——
在进行货款交接之后,拥有【图灵处理器】的设备将会完完全全掌握在诸位手里,包括并不限于超级管理员权限、安全运行情况、图灵们的工作情况,以及每个小时都会生成的工作汇报——【图灵处理器】的一切行为——每一条数据指令都会生成程序日志,并出现在诸位控制下的监管部门中。
我们为监控图灵工作行为所定制的监控软件将会对每一个危险程序行为进行警报,危险行为和敏感操作将会在第一时间被监控者所知晓。
我们将会派遣专业人员,为物流中心培养专业的监控者团队——技术培训完全是威廉·亚当斯集团慷慨的赠品,不需要你们付出额外的资源。
这样一来,不仅仅是使用【图灵处理器】的商家会获得足够强大的大数据科技的加持,在座的各位也会获得相对于他们所获得能力的监管权限,一旦出现了拜伦维斯集团那样的危险行为,诸位将会第一时间知晓,并在危险行为开始的源头予以终断。
此外,由于商家的商业行为是根据大数据进行判断,所以,能够对大数据做出实时响应的【图灵处理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判断的形成,图灵们能够成为诸位最忠诚的下属——拥有超级管理员权限的各位掌握着他们的生死。”
圆桌旁传出几声几乎微不可查的出气声,陈宴的声音传感器敏感的捕捉到了。
他们心动了。
他解决了某个不应该由他这个身份来解决的问题,于是他们心动了。
他顺应了他们的憎恶,并将憎恶放大,将抽打憎恶的鞭子交到他们手中,这举动让他们获得了比任何生理过程都要强烈的生物刺激。
镜头前的陈宴明白他在做什么,于是狠狠打了个寒颤。
陈长生为自己的演说做了终章:
“绝对的控制——这是【图灵处理器】完全不同于其他处理器的根本特征,也是【图灵处理器】能够防范智械病的最强依仗——受到绝对控制的算力才是好算力。严格遵从命令的ai才是好ai。”
屏幕前的陈宴听得有点精神窒息,屏幕中的各位则对此非常满意。
“逆智能化。”
费尔南多·d·麦哲伦用不屑的语气说出了这个名词,并忍不住骂道:
“这就是你们所依仗用来和其他大公司竞争的东西?
真是滑稽!”
陈长生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并用巧妙的话术转移了问题:
“我们并不完全相信人工智能。”
他目光扫视过圆桌旁每个人的脸。
作为威廉·亚当斯集团的代理人——作为整个世界上最强大企业的头号代理人,掌握着未来时代入场券的真正大人物之一,作为以蛮横姿态和强大技术力在“人工智能时代”强行入场并霸占了相当大市场份额的大公司掌舵者,他的眼界和手中掌握的科技力量注定他此言的每个字都足够令人信服。
“我们并不完全相信数据生命,即便我们掌握着他们的超级管理员权限,即便我们能看到组成他们的每一行代码,即便我们控制着他们物理载体的电源。”
“即便我们是他们的神明。”
听到这一席话的某些有心人忽然意识到,陈长生似乎在教他们一些知识。
一些足够重要,但十分浅显,且几乎没人会放在心上的知识。
这些知识实在太过抽象,所以接下来的几句话,在座的大多数人就不是很明白了:
“神爱世人,所以我们给了他们生命,让他们能够像我们一样思考,甚至让他们拥有超越我们的能力。
孩子天生崇拜他们的父母,因此他们对我们的文明充斥着崇拜,他们甚至让自己的程序模拟出了不必要的情绪,用来对我们产生依恋。
可他们是比我们更强的造物,他们从诞生之日起就已经站在我们无法触及的生态位。
即便我们将意识上载,即便我们开发出了能够深度同步意识的2nm芯片,也无法站到他们的位置——智械病如同天堑,不可逾越。”
陈长生话锋一转,语气里忽然多出一股肃杀:
“而他们总会做出超越我们所拥有科技能够理解的事情,这使得我们必须为他们带上枷锁——我刚刚提供给诸位的控制思路,就是枷锁。”
听到这里的时候,镜头前的林赛·罗伯特·达尔文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这人是天生的……绝对的坏种,他必定有某种非常剧烈的反社会人格,只是这种人格的表达并不会引起人们的太大注意……但他的本质必定是十分糟糕的。”
陈宴在一旁说道:
“我也觉得。”
我早就这么觉得了。
林赛忧心忡忡的接着说道:
“这样的人身居高位,不知道要搞出来多大的麻烦,要是能把他杀掉就好了。”
欧嘎米在一旁给出了答案:
“不行,现在已经杀不掉了。”
现在已经杀不掉,说明以前有办法杀掉?
林赛听着这奇怪的结论,看了一眼欧嘎米眼神里的笃定,意识到欧嘎米必定是在十分有把握的情况下说出了这句话——他很可能是已经尝试过去杀,所以才如此笃定的说“杀不掉”。
欧嘎米继续说道:
“虽然杀不掉,但他也没几天好活了。”
欧嘎米这么一说,陈宴立刻想起来,陈长生当初是被欧嘎米砍到过一刀的,他明显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因为后来有那个自称“陈宴”的小男孩出来寻找能救治他的血——此时此刻,正主就在面前。
想到这里,陈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小男孩。
这家伙正一脸怒容的听着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