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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可与不可之间

那辆青铜马车也不知行了多久,那位老者依然坐在马车上,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那座黑压压的大城。

“大齐国的国都,望京,嗯,这城的气势倒是不小哇!”

这辆青铜马车行在望京城外的官道上,按说这辆车的形制、式样与这大齐国的马车有很大的不同,在这路上显得十分突兀、惹眼,但是官道上无论是行人还是车马,对这辆马车似乎视如不见。

不但如此,每当那辆青铜马车驶近时,官道上熙攘的车马似乎都无意的向路的一侧一让,待那青铜马车通过后才恢复正常。这些无论是赶车的,还是坐车的,抑或是步下走路的竟都未察觉。

就连城门之处负责查验行人的守城兵卒竟都看不见这青铜马车一般,不约而同的各自相让,那青铜马车通过后然后才又重新开始拦问那些出城进城之人。

进城后这青铜马车在望京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放慢了速度,拐了几个弯就进了一跳整洁肃静的街道。

这条街道异常的干净,两边也不见做买卖的铺户,粉白高大的墙壁沿着街道两边延伸过去,显然两边的墙院里应该是什么王公大臣或者富贵人家的府邸。这条街外面的路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异常,但这条街道上连行人也没有半个,看来要去的那户人家已经在等候了,而且早已经命令门前净街,正在专门等候这辆青铜马车登门。

钱府,大齐国宰相钱江云的府邸,正是这辆青铜马车要去的地方。

钱府的大门早已开放,以宰相的权势,平日里也只有皇帝下个诏书才能让钱家大开中门,现在不仅中门大开,眼见着府内大院当中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几乎都是素色的袍服,正在那里静静的等候着。

不过以钱江云的权势地位,在这人群中竟不能站在首位。

人群最前面,站着两个人。

最前面的是一个一身米色锦袍、略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此人虽然站在钱府之中,但钱江云这个宰相却并不认识他。

后面站着的是一位一身黑袍黑须,年近五旬,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这个黑袍之人论着是钱江云的曾祖,乃是修行大宗五灵宗的一个炼气弟子,早些年由于受了重伤,不得已从修行之处返回钱家。

钱江云虽然是个宦海高手,但对修行方面的事情所知并不多,本来这位曾祖就被他看做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但今日见自己的曾祖对那个莫名出现的米色袍服的人态度甚为谦恭,便知道此人定是个非凡之人,既不敢怠慢也不敢多问,只在自己曾祖背后恭敬的守候着。

青铜马车在相府的大门前一拐,便直直的进了相府,那老者依然端坐在马车上,过门之时半点下车的意思都没有。

“来了。”

就见钱江云的那位曾祖见了马上一撩衣袍前摆就跪了下去,钱江云见了紧跟着也跪了下去,跪下之后向后瞄了一眼,就见黑压压的一大院子的人便全都跪倒了。

那米色袍服的人开始之时还只是站在人前拱手向那马车施礼,但是不知怎的,浑身一颤之后便马上撩衣跪倒。

马车停稳,老者从马车上下来,走到这些跪伏的人面前。

待他走近了,便听那米色袍服的人开口说道:

“晚辈齐国田家田双之见过前辈。田家得知五灵宗为钱宰相家主持甲选,晚辈是特来观礼的。”

田家的人!怎么钱家甲选,田家的人也来看热闹了,有意思,老者心中想到。

自己这次从宗门出来之前,门内就有人与自己说过,这齐国的田家势力越来越大,似乎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也冒了出来,做事情的手法有些难看了。

据说这大齐国内本来是有四块甲选玉牌,可是还不到三百年的时间,现在就只剩下钱家这一块了,有些意思,就是有些心急了!

“嗯,田家真是有心了,请起吧。”

“多谢前辈。”

那米色袍服的人说完便起身恭敬的侍立在一旁。

后面跪着的那个黑袍中年人在这田双之说话之时便偷眼去看那从马车上下来的老者,看清那老者面容后心中竟然略略一松,见那田家之人已经站起,黑袍之人忙跪在那里朗声说道:

“晚辈五灵宗九玄门下钱瘦麟见过汤师叔。”

说完,就在那里连连的叩首。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人认得自己,竟然也是五灵宗门下的弟子,本来这汤姓老者打算让一干人等都起身,现在不由得好奇的看着那跪伏的黑袍人,问道:

“没想到竟是五灵宗的弟子,你是九玄哪位师兄弟的门下呀?”

“晚辈愚鲁,未曾被门内的前辈们收入门墙,只在师门行走而已。”

“嗯”

汤老者点了点头,不过他发现这个五灵弟子的面上竟有一片灰败之气,便暗暗的用灵力探查了一番,然后就皱着眉问到:

“怎么好端端的弄了一身的伤呢?”

这样一问,那叫钱瘦麟的人面上惨然,开口说道:

“晚辈外出公干之时,被山中的精怪伤及根本,大道之行已经难有寸进,不得已去求门内的金长老,这才从宗门返回我钱家,只想着既然修行无望了,这把骨头日后还是进祖坟的好。”

汤老者听完叹了口气,点头道:

“难为你了,起来吧,老夫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都起来吧。”

四下里看了看又对那钱瘦麟说道:“老夫此次领了这个差事,有很多地方要去,你这里也耽误不得,既然你家已作了准备,那就开始吧。”

“是!”

(甲选)

每六十年一甲子,一甲子才选一次,因此被称为甲选。

甲选中被选上的孩子若是愿意则会被带走,日后能修成什么样子,那还真不好说。那些被带走的孩子中有的过几年就会被送回来,有的修了百十来年,不也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了吗?

看看那个钱瘦麟,他伤在根本之处,样貌看上去虽然五十上下,但若细看,他眉宇之间早已经老态呈现,只不过并不醒目而已。要知道他已经是一百多岁的人了,近两个甲子的苦修,最终还是一场空!

说起来他能逃得一命也算不错了,多少修士外出之时路遇危险,从此就再无消息。

唉!修行,岂是那么容易的!

这钱瘦麟若是不去宗门修行,说不得在这富贵之家里也已是儿孙成群,坐享天伦之乐,就算此时早已故去,也算是不枉这人世一回,哪像现在这般愁苦。

想着这些,汤老者在钱家早已预备下的桌案后面坐好,此时那田双之和钱瘦麟侍立在两侧。只有那宰相钱江云在庭院当中指挥着家人。

看钱瘦麟脸上的恭谨和那钱江云的殷勤,还有那满院子钱家之人的肃穆,汤老者心中又是一叹,唉!像这样有甲选玉牌的家族,到底还是能出一个被选上的孩子是好事呀!

想到这里他又瞟了一眼侍立在侧的田双之,暗道,若是钱家此次没有孩子被选中,想必田家当然是满意的,听说上一次甲选,这钱家就没有人被选中,看这钱瘦麟的样子也没有多少年的寿数了,他若一死,这钱家只怕撑不了多久。

真那样的话,这齐国之内,还真就田家一家独大了。

正想着,就见钱家待选的孩子们已经全部都在庭院中站在一起了,人数还真不少,粗略一数应该在四十个以上,一个个怯生生的站在那里,不少还时不时回头去人群中寻找自己的父母。

汤老者取出了一本簿子,翻到一页,正要抬头说话,就见钱瘦麟上前恭敬的用双手呈上一面玉牌。

汤老者取过那玉牌,验看了上面的纹路,然后又在印泥中一按便把它印在簿子上,将那玉牌还给钱瘦麟,说道:

“开始吧”

第一个上来的是一个小丫头,六七岁的年纪,长得倒是伶俐,只不过今日钱家的大阵仗似乎将这小丫头吓住了,跪在汤老者面前,那小丫头显得不知所措。

“快给仙师请安。”钱江云见了在一旁说道。

“给仙师请安。”那小丫头听了忙有跪伏下去。

汤老者点了点头,便将手一伸,手中便无中生有的多出一柄白腻温润的如意来,他把那如意递给那小丫头,说道:

“来,握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