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多虑了。从武关至许昌,有草桥关,有南阳郡,一路多是险关重镇,冯贼就算是再奸诈,难道还能飞过来?”
“冯贼之所以答应,其实正是因为走武关至许昌,比走潼关函谷关至洛阳要有利,故而他才会答应啊!”
曹大将军这下就有些迷糊了:
“还有这个说法?请平叔为我解惑。”
何晏呵呵一笑,脸上皆是从容自信之色,开始指点江山:
“大将军,这么多年来,前往洛阳的货物,多半是由那什么兴汉会掌控,你道冯贼当真不知耶?他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
“大将军莫要忘了那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正如自己等人依附大将军是为利,冯明文指使兴汉会私贩货物,也一样是为利。
虽说手段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
“这些货物,既然都是要运往东边,那么自然是卖给谁有利,他就卖给谁。”
“卖给司马懿,固然得利,但同时也会让司马懿滋增钱粮,一个不慎,就会遭到司马懿的反噬。”
这个就不用明说了,上党一役,才过去多久?
“但卖给我们,就不一样了。不但可以得利,而且无甚害处,因为我们与西贼,仅有武关道相通。”
走武关道攻打武关?
许昌这边,可是想都没想过。
而西贼大军想要通过武关道前往南郡,那也是困难重重的事情。
毕竟上一回冯贼打了两个多月的草桥关,最后连渡水都没尝试,就不得不匆匆退兵。
这让曹大将军与何晏等人,对草桥关充满了信心。
“既无太大利害相关,那么卖给我们,自然是要比卖给司马懿好得多。”
何晏智珠在握地说道:
“没了洛阳这条商道,司马懿就失了一大财源,其势必削。而大将军得一财源,其势必涨。此可谓此涨彼消是也。”
“到时候司马懿面对西贼,其力不逮,而大将军蹑其后,莫说他敢再对大将军不敬,就是令他与西贼全力交战,他也得乖乖听命。”
“妙!妙啊!”曹大将军听完,连连击掌,对何晏说道,“平叔,汝真乃吾之子房是也!”
听到曹爽的话,何晏微微一笑,粉面俊脸颇有几分矜持自得之色。
多年以来,准确的说,从曹爽辅政开始,许昌与冯贼的交手,也就仅仅是草桥关那一战。
而且那一战,还是以冯贼败退而告终。
至少在许昌的曹爽等人看来,冯贼是被打退了。
这让曹爽和台中三狗这些从未领过兵上过阵的纨绔子弟,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所谓名震天下的冯某人,什么深谋远虑之类,也不过尔尔。
正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但见何晏微笑着对曹大将军说道:
“大将军,虞氏因利而附司马氏,敢问会因利而附大将军否?”
经何晏这么一提醒,曹大将军这才想起正事来,然后顿时哈哈大笑。
虞氏本来就是先帝安排用来牵制司马氏的棋子。
只不过世道无常,这才与司马氏站到了一边。
要是能给他们好处的人,从司马氏变成了自己,那么虞氏依附自己,那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
何况现在自己地位已固,若是虞氏当真与自己成为了政治盟友,那么就算是把虞太后放出来,那也无须担心。
“平叔啊,那夏侯楙,何时能把货送到?”
对于曹大将军来说,这等好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而且立后之事,已是迫在眼前,若是欲以此拉拢虞氏,那么这个事情,最好是以最快的速度落实下来。
“大将军何以如此着急?这武关与许昌之间,尚有南阳郡。”
何晏咳了一下,别有意味地看着曹大将军,“疏通还需要一些时日……”
曹大将军“啧”了一下,有些不太在意:
“这有何妨?到时我以大将军的名义,让南阳郡那边,不得为难商队便是。”
何晏见此,不得不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大将军,此事事关重大,最好还是,另派亲信亲自前往督促,才能让人放心啊!”
武关商道,宛城是必经之路。
而宛城,又正好是南阳郡重兵驻守之地。
军中那些兵卒,多是没见过世面的。
突然看到从西边来了那般多稀罕物,万一有几个动了歪心思,那可真就要坏了大事了。
当年的太皇帝,可不就是这样在徐州被害的?
当然,何晏还怀了另外一层意思:
自己辛辛苦苦才办成的事情,为什么要便宜别人?
肯定是让自己先过一层油水再说!
这些年来,何晏所做所为,越发过份。
就连他的妻子,曹操的女儿金乡公主,都感到有些害怕,偷偷地跑去跟自己的母亲说:
“晏为恶日甚,将何保身?”
意思就是何晏作恶,一天比一天严重,一定会惹祸上身的,以后拿什么保住身家性命啊?
所以从来只有他占别人的便宜,哪会让别人占他自己的便宜?
曹大将军虽不知何晏的小心思,但听他这么一解释,也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争了。
“只是如此一来,那吾又如何取信于虞氏?”
总不能空口白牙吧?
“大将军何须担心?”
何晏微微一笑:
“甄氏不能当皇后,这虞氏,可没说就不能出个皇后啊!”
太后与皇后,皆出自支持大将军的家族,难道不比甄氏要好得多吗?
甄氏与皇家绑定得太深,如今河北又在司马懿的掌控之下。
更别说这一次,王肃作为司马懿的姻亲,故意提起立后之事,让人不得不怀疑,此事的背后,有司马懿的指使。
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且如果此事是真的,那么重新拉拢甄氏的难度就太大了,而且风险太高。
但虞氏可不一样。
虽然河内也在司马氏的控制之下,但还是那句话,虞氏可是先帝安排牵制司马氏的棋子。
就算日后虞氏对大将军有二心,对付一个虞氏,那也比同时对付虞甄二氏来得好。
与其顺敌之意走,不如逆敌之意行。
“事不宜迟,就按平叔的意思去办。”
立后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但流程繁琐,而且日子也要精心挑选。
正当有司上奏说夏季四月才有合适日子的时候,才刚刚迁回皇宫居住的太后,突然下了一道诏令:
甄氏女品德不修,不宜为大魏皇后,诏大将军另选淑德之女。
当然,虞太后这么轻易就答应曹爽,也有她自己的原因:
当年先帝你是怎么在全天下人面前让我受尽侮辱的,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再说了,这是你们曹家自己的事,我只是支持曹大将军这一边而已。
更别说,曹大将军不就是先帝你自己选的辅政大臣么?
既能恢复自由,又能帮到家族,还能出一口恶气,何乐而不为?
而得知这个消息的太常王肃,则是气得对曹大将军的智囊桓范破口大骂:
“台中三狗之流,即弘恭、石显之属,复称说邪!”
弘恭、石显二人,乃是前汉宦官,曾掌握中枢。
掌权期间,结党营私,打击异己,扰乱朝政,迫害朝中大臣,甚至逼得重臣自尽。
可谓臭名昭著。
王肃如此公开说台中三狗,自是惹得三人心里大为愤恨。
只是苦于一时没有抓到王肃的把柄,故而暂时对他无可奈何。
但丁谧很快想出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