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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二)

“那就看雷劫劈不劈陆某了!”

“吼——”

陆山君直接显出真身,巨大的陆吾踏云飞天,扑向被雷光缠绕的沈介,没有什么变化多端的妖法,仅仅返璞归真地挥爪尾扫,打得沈介撞山碎石,在天雷滚滚中打得山地震动。

被陆吾真身如同拨弄耗子一般打来打去,沈介也自知光逃根本不可能成功,也发狠同陆山君斗法,两人的道行都非同小可,打得天地间天昏地暗。

只是在不知不觉之中,沈介发现有越来越多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他们或者笑着,或者哭着,或者发出感慨,甚至还有人在劝解什么,他们全都是伥鬼,弥漫在相当范围内,带着亢奋,迫不及待想要将沈介也拖入陆吾肚中的伥鬼。

陆山君的思绪和念力已经铺展在这一片天地,带给无尽的负面,越来越多的伥鬼现身,他们中有的只是模糊的雾气,有的竟然恢复了生前的修为,无惧死亡,无惧痛苦,全都来纠缠沈介,用法术,用异术,甚至用爪牙撕咬。

沈介曾经近乎是仙道绝巅的人,后来入魔更是能与真仙匹敌,可是他竟然升起了恐惧感,如同凡人即将掉下深不见底的深渊。

但沈介不断提升自我,不断拼力抗争,甚至一定程度上突破自我,他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决不能死,一定要杀了计缘,比起当年天道崩坏之时,或许如今才更有可能杀死计缘。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沈介不相信计缘会老死,他不相信,或者说不甘心。

“计缘——”

癫狂的怒吼中,被捆住半个月之久的沈介带着绝死之势破出困境,“轰隆”一声炸碎雷云,穿过伥鬼,带着残破的身躯和魔念遁走。

就连陆山君也极为诧异,沈介濒死居然还有余力能脱困,但即便如此,不过是拖延死亡的时间罢了,陆山君吸回伥鬼,再度追了上去,拼着损伤元气,就算吃不掉沈介,也绝对不能让他活着。

而沈介此时几乎是已经疯了,口中不断低呼着计缘,身躯残破中带着腐朽,脸上狰狞眼冒血光,只是不断逃着。

天地间的景色不断变化,山、森林、平原,最后是水流……

“你他娘的还没死啊?给我下去——”

天空爆发一阵猛烈的巨响,一只弥漫着红光的恐怖手掌忽然从天而降,狠狠打在了沈介身上,刹那间在接触点产生爆炸。

“轰隆……”

沈介被老牛一掌打向大地上,然后又“轰隆”一声装碎一片山体,身躯不断在山中滚动,起初带得树断石裂,后面只是带起落叶枯枝,然后摔出一个斜坡,“噗通”一声落入了一条江面。

“老牛,你来干什么?”

陆山君声音略显不满,但老牛毫不在意,只是哈哈笑着。

“连条败犬都搞不定,老陆你再这么下去就不是我对手了!”

老牛还想说什么,却见到飞来的陆山君皱起了眉头,他看向江面。

“不好,渔船!”

陆山君虽然没说话,但也和老牛从天上急遁而下,他们刚刚竟然没有发现江面上有一条小渔船,而沈介那生死未知的残躯已经飘向了江中小船。

只是当二妖飞至江面上空之时,陆山君心中却猛然一跳,忽然止住了身形,老牛微微一愣还是冲向渔船和沈介,但很快也如同身遭电击半僵在江面上。

渔船内舱里走出一个人,这人身着青衫两鬓霜白,散漫的髻发由一根墨玉簪别着,一如当年初见,脸色平静苍目深邃。

沈介已经爬上了渔船,这一刻他自知绝对逃不过陆吾和牛魔王联手,即便看着“船夫”接近,竟然也没有想要杀他了。

“师……”

心情极度激动的陆山君正要拜见,忽然意识到什么,再次猛然冲向渔船,但计缘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让陆山君的动作缓和下来。

“沈介,你不是一直想要找我么?”

气息衰弱的沈介身子一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所谓渔夫,计缘的声音他毕生难忘,带着仇怨深刻心底,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你……计,计缘?嗬……嗬……你,果然没死,果然,还没死……”

“多谢牵挂,或许是对这红尘尚有留恋,计某还活着呢!”

计缘平静地看着沈介,既无嘲讽也无怜悯,似乎看得仅仅是一段回忆,他伸手将沈介拉得坐起,竟然转身又走向舱内。

沈介这一刻戾气狂涨,只想要冲向计缘将之杀死,但心中杀念极盛,可身子却没有动,看得踏波船边的陆山君和牛霸天也紧张不已,死死盯着沈介,只要他敢出手就会更快发动。

计缘再次出舱,手中多了一个瓷杯,里头是看起来有些浑浊的酒水,酒水虽浑,酒香却浓厚。

“计缘,难道你想劝我放下恩怨,劝我重新从善?”

沈介脸上露出冷笑,他自知现在对计缘动手,先死的绝对是自己,而计缘却露出了笑容。

“所谓放下恩怨这种话,我计缘是向来不屑说的,便是计某所立阴阳轮回之道,也只会报应不爽,你想报仇,计某自然是理解的。”

这令沈介微微诧异,然后手中就多了一杯酒,在他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计缘送酒的手已经抽了回去。

“只是你固然是想报仇,但纵然我计缘再无什么大法力,可在我弟子面前恐怕也是不能得手的,即便计某命令他不准出手,他也不会听的。”

计缘没有一直居高临下,而是直接坐在了船上。

“请你喝杯酒吧,计某自酿,人间醉,喝醉了或许可以骂我两句,如果忍得了,计某可以不还口。”

牛霸天看看全神贯注的陆山君,再看看那边的计先生,不由挠了挠头,也露出了笑容,不愧是计先生。

而沈介只是愣愣看着计缘,再低头看着手中浊酒,瓷杯都被他捏得咯吱作响,慢慢开裂。

“呵,呵呵呵呵……没想到,没想到到死还要被你羞辱……”

沈介将酒水一饮而尽,瓷杯也被他捏碎,本想不顾生死直接出手,但酒力却来得更快。

儿时欢乐、年少轻狂、逍遥自在、纵横一生有欢声有笑语,亦有儿女情长……

沈介眼中不知何时已经含着泪水,在酒杯碎片一片片落下的时候,身子也缓缓倒下,失去了一切气息……

良久后,坐在船上的计缘看向陆山君和老牛,见他们的神色,笑着解释一句。

“不是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