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思继道:“我有一个儿子名叫高行周,陷在卢龙,待他日,晋王殿下收复幽州,盼请体恤。”李存勖哭着点了点头道:“像此忠义之后,上天一定会保佑平安无事,高将军切莫太过担心。我才德不足,数陷大军于穷地,恐怕将有负将军所托。”高思继闻言瞪大了眼,一手死死地拽住李存勖衣角,使尽力气说道:“朱贼篡国,人神共愤,天下义士无不仰盼晋王除残灭暴,光复大唐,怎敢如此自薄!”说着将头转向一侧。
嵇昀在旁俯身蹲守已久,高思继在其耳旁说道:“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周德威。”
嵇昀点点头,已然会意。高思继言讫则殒,李存勖伏尸痛哭。嵇昀怔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意,直到野南浔连声呼唤,才渐渐缓过神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已经到了井陉县境内,西面不远就是井陉口,要是走得紧些,明早天一亮就能穿过太行山,回到晋国的地界了。
”井陉口?”
队伍里的阿芙闻听,不禁口头默念着这个地名,心里像是有所思。
“那还等什么?抓紧赶到娘子关,整顿了人马再来计较。”李嗣昭情急说道。
“嵇大哥。”众军亟待动身,阿芙却轻声喊住了嵇昀。
“你怎么了?”嵇昀回头,见她一副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样子,便细声问道。
“我......”
阿芙欲言又止。
“没事吧?”
面对嵇昀再问,阿芙却只是摇了摇头。
大军徐徐出发,一路往娘子关开赴。阿芙有意将马赶得疾了些,渐渐超过嵇昀一个马头。边走边向嵇昀问道:“嵇大哥听过韩信背水一战的故事吗?”
嵇昀点点头,答道:“听人说过一些,倒是详情不甚清楚。”说罢便也好奇,不知阿芙为何忽然有此一问。阿芙便道:“难怪,我也是听哥哥讲起过,他说韩信当时带领的是一群由百姓组成的、没有经过训练的散兵,若非自绝退路,那场战斗必然是难以取胜的。”
阿芙兀自说得头头是道,且不知她话中提及薛秦的名字,早引得周围将领的不瞒,纷纷怒目斜视,若非看在嵇昀面上,几乎原地发作起来。嵇昀道:“没看出来,你一个小女娃子,竟然对行军打仗的事这么感兴趣。”
阿芙闻言立马打住,只是摇头。可刚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知道,当年的背水一战,就发生在井陉关吗?”
“吁——”嵇昀突然将马喝止,似乎一惊。
他转过头,看着阿芙。
“你刚刚说什么?”
阿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睁得甚大,像是受到惊吓后的鼹鼠。野南浔见情形有些古怪,悄悄地用手拍打阿芙的坐骑,使她与嵇昀分开一线距离,他则驱马挤近身来,打断了正在发怔中的嵇昀。
“野南浔。”
“在呢,师父。”
“滚一边去。”
“??”
野南浔不明所以,就被嵇昀轰开了去,随后靠近阿芙。
“阿芙,你想到了什么,尽管告诉嵇大哥。”
阿芙点点头,于是将心中想法尽数对嵇昀讲了。
半晌,朱友裕的追兵尾随追赶到井陉,本以为晋军大败,必不敢逡巡逗留,此时大抵已经渡过绵河西去了。朱友璋道:“大哥,这趟要是走脱了李亚子,你我的功劳反比不过朱友文他们三个了。”他立功心切,马鞭起落自是毫不懈怠。相比之下,朱友裕倒是神色淡薄,举止也更为老成。
“李存勖身边绝非没有谋臣,井陉地势险恶,如对手料定我们急功近利,早先设下埋伏,你我弟兄只怕立功不成,反要吃亏。”
“照这般说,难不成眼看着晋人逃走么?”
朱友裕道:“欲速则不达。父皇之所以先征王镕,原也是因为看中了赵国土地,有四镇在手,他日无论伐晋还是灭燕,都将容易的多。”说罢,便命令大军停止追击。